他本想说孙家北地来的车夫很好认,都是羌人,可万一连这个特征都是别人故意留下的呢?
“大夫为何要猜幽州、燕州?”孟戚盯着墨鲤手中的枯枝。
“……巧合罢了。这味草药,北地长得多。”
墨鲤也低头看手里的东西,神情莫测。
“此是何物?”
“麻黄,药铺药方里常用之物,能治风寒,可发汗,亦能通肺气,看方子怎么开。”墨鲤沉声道,“孟兄发现的这一根,尚未受潮,落到缝隙里最多不过日。库房里气味儿重,他们应该也洗过,闻是闻不出的,只是我在孟家账册里,见孙家几次采买,均有麻黄。这东西价格不高,北地产量很大,倒卖很难获利。孙家不应该需要这么多麻黄。”
“所以阿芙蓉里添的就是这一味药?”
“不止,还有别的,但是最重要的应该就是它。”
这一夜,注定不能安宁。
风行阁调集了所有人手,除了去查消息的,更多的人借着黑夜的遮掩向四面八方撤退。
甘泉汤的掌柜是个精瘦麻子脸,他心疼这份产业,忍不住对秋景道:“阁主,我们……当真就这么走了?那群杀手未必这么快能找来,他们的首领不是已经落在孟国师手里了吗?”
“那算什么首领?”秋景捏着折扇,冷然道,“只是一颗稍微昂贵的棋子罢了,你看了这么久还没明白?起初我还想争抢此人,得些线索口供,现在你瞧我对这人还有兴趣吗?”
掌柜呐呐的,险些脱口而出不是因为刀客脾气死硬,什么都问不出吗?
他的手下忙着打圆场:“阁主勿怪,田叔心里难受,飘萍阁的分舵就藏在附近,咱们却一直没有找到,只抓住了司家米铺一条线。如今好不容易挖到了线索,又得放弃咱们辛苦经营的分舵,实在是……”
“得不偿失,你们都这么想?”秋景挑眉,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掌心。
掌柜不敢答。
秋景叹了口气,望向院中。
院里起了好几个炉子,将不能带走的册子浇水浸泡,怄烂之后再塞进炉膛,黑烟一阵阵地冒,旁边还有人用内力扇开烟雾。
真正重要的东西不会写在纸上,就连跟孟戚有关的情报,也是传抄三日之后即刻毁去的,所以现在需要销毁的东西不多,天亮之前就能全部解决。
秋景下了这条命令,就意味着甘泉汤这座风行阁分舵,要被彻底放弃。
这又不是花街柳巷里的书铺,除了暗道密室之外没费过心思,这汤池单是修筑就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冬天生意好得掌柜连消息都不想卖了。现在说不要就不要,掌柜心疼坏了。
是人都难免有私心。
掌柜虽然听了南疆圣药阿芙蓉的可怖之处,知道飘萍阁一旦发现刀客被抓肯定会找上门,秋景下令众人全部撤走是对的,但是内心难免起了一丝怨怼之意,如果秋景跟墨鲤在荒郊野地审问刀客,说不准就没有这场祸事了。
秋景不紧不慢地说:“说来这是我的错。”
掌柜闻言一惊,神情间露出破绽,不小心暴露了所思所想。
跟在秋景身边的风行阁高手眼睛微眯,已是动了杀念。
秋景却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叹息道:“我只想着这地方每年有许多商客路过,青楼楚馆太招眼,茶馆客栈还得抢生意,这才有了开这家汤池的念头。没想到这地儿是好,却是来迟一步,飘萍阁早就盯上了。他们知晓我们,我们却不知道他们在哪。”
孟戚向墨鲤提到他发现家庙墓地是飘萍阁巢穴,而那些杀手为了引走孟戚话乱指认甘泉汤属于飘萍阁时,秋景等人正通过铜管机关在旁边院子偷听。
众人当时就惊住了。
不止为飘萍阁的分舵真的这么近,还因为杀手们已经知道了甘泉汤的底细。
掌柜额头立刻冒出了汗珠,他常年待在这里,却没能发现问题,一个大意过失的罪名是跑不了的。他仗着在风行阁是老资格了,倒也不怕秋景追究,可是现在他一副舍不得放弃产业的样子,而这间生意好得蒸蒸日上开了门金银往里滚的汤池,实际上是秋景要修的,里面的布置,也是秋景让人自扬州学来的。
从头到尾,跟他掌柜的没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