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柳圳逼你杀人,把你培养成杀戮机器,可我却非要把你从里面拉出来,让你逃,让你躲。你从未得到过善,却被要求后半生待人以善,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唐玉斐不自觉攥紧拳头,低声喃喃,“这么一来,我和柳圳又有什么区别?”
她突然明白了,明白幻世给出的第一条指定结局是有多不合理。恶鬼生于地狱,死于地狱,它本身即是罪,又如何偿还?就算他肯给,谁又肯要?
让他善良?若她能在裴止被柳圳丢在蛊坑前出现,能在一切杀孽造成之前带他离开,或许一切都来得及。只有那时的裴止才会去想,自己想怎么活,如何为自己而活。
她是来迟了,且迟了十四年。
“你在说什么?”裴止倏然愣住,他手指一僵,松开紧捏着她下巴的手。
唐玉斐却退后一步,与他拉开了几分距离,她静静地看着他,问道:“裴止,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杀唐安姝?”
裴止看着她,看着她平静的模样,心尖都跟着颤了颤,一时间竟觉得她的目光比火还要灼烈,再看下去他就被烫的厉害,疼的厉害。
“你从开始就瞒着我的事,现在还不打算告诉我吗?”唐玉斐的声音不重,也不急,却是头一次以这样的眼神与他对视,“那日在唐家府上,那遍地的蛊虫是从何而来?”
裴止瞳孔骤缩,他伸手想去够她,唐玉斐却又退后一步,让他的手堪堪错过。
唐玉斐直直看着他的眼,继续说道:“唐安姝根本就不想杀我,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何她的眉眼与我相似?为何你对唐安姝的家书这么在意?为何他们都说我是唐家之女?为何柳圳死前告诉我我名为唐玉斐。”
“你想起了什么?!”裴止的脸上出现慌乱之色,他微微睁大了眼,面色泛起灰白。
两手不停地颤抖着,裴止再也攥不住那块指笛,任由它摔落在地,摔成两半。
“唐家四十五条性命,都是你杀的对不对?”
裴止倏然迈步上前,伸手死死将她拥在怀里,他箍紧手臂,生怕一松手她就会离开:“别说了!你要恨我对不对?你要反悔对不对?”他咬牙切齿,却又语无伦次,话里话外都是满满的不安和慌乱:“既来招惹我,就没法打算走,这是你说的。这是你说的!”
“唐家已经没了,你哪里也去不了,你这辈子都要像这些蛊虫一样跟我在一起,纠缠不休!”
唐玉斐牵了牵唇角,有些艰难地对他挤出几分笑容,脸上写尽了勉强。她抬手指了指他的身后,轻声说道:“你看,他们根本没打算放过你,今天你无论如何也走不了了。”
“我就算死,也不会放你走。”他牙齿打颤,恶狠狠地说道。
可她怎么能让他们杀了他?
唐玉斐闭了闭眼,感受着拥着她的人还在颤栗的身体,分明周围烈焰焚烧,他的怀抱却冷的可怕。
腕间“虫洞”幻化成锐利的匕首,映照出熊熊火光,连带着映照出她身后地狱般的景象,那是裴止的杀孽——烈焰,蛊虫,和遍地的尸体。
于是她用这柄匕首,捅穿他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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