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天压根不理会他,打算遣人赶他走,但又看到了我,改了口:行吧,看在弟妹的面子上,姑奶奶就大发慈悲,拆谱!
旁边的女子打开了铜盘。
这铜盘可以上下拆开成两个铜盘,上方一层薄薄的圆盘被揭掉后,下方又是一个薄薄的圆盘,女子执一张雪白宣纸铺上,顿时红色的细密纹路便印在了纸上,其线条之细,还不到十分之一毫米!
另一个铜盘同样的程序,不过是上下两张都做拓印,一个阴文一个阳文,在阳光下,薄薄的宣纸白得透明,四五个户部女子对比了宣纸后,都道:不合。
李若天道:看吧,我都说了。哦对了,验谱一银,拓印三银,羊奶二铜,共计四银二铜。
说着,她拿走了五枚银币,还很贴心地找了零,不顾男子的哭喊,将他赶了出去。
他走后,我问李若天:若孩子不是他的会如何?
李若天道:弟妹此言差矣,所有的孩子都是母亲的,男人算什么东西?这验谱上籍,说好听一点,明父查出身,难听一点,不过是叫这些男人心甘情愿照料孩子罢了,他们有了名义上的女儿,总觉得老了能有个依靠。说着她喝了一盏茶,飞快换了话题:最近家里到了一些南国的水果,母亲还给你们留着呢!正月天的,能吃到这些可是稀罕事!你们这两天找个时间过来,喜欢什么就挑什么,晚镜也该回家瞧瞧了!
我这个离家出走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好换了个话题:这是什么?我指指那铜盘。
这个啊是命晷,弟妹没见过?
我摇摇头。
哦,你还未生孩子,没见过也正常,它只在各地的户部设有,皇宫里也有一个。
用它可以验血缘,是这意思吗?
李若天点点头:对。这是过去野蛮国的男人为了验证女子忠贞向天星门要来的,你说可笑不可笑,那天星门是好找的吗?他们好容易找着了,不求些济世救国的法子,却求来了这个,真是自卑又可怜!更可笑的是,天星门还真给了!
她们口中的野蛮国,指的是过去男尊女卑的社会,姜国认为,男尊女卑是野蛮的时代,所以常常用野蛮国来形容。
我问:既是野蛮国的东西,为何我们现在还在用?
李若天道:没办法,男人的妒忌心太重,背地里做的龌龊事太多。过去孩子按顺序交由他们抚养,闹出过不知道多少争女弃男、掐死孩子的事,更有甚者,竟与养大的女儿乱伦,简直乱象丛生!不得已才将这命晷从地底下挖了出来,故又有了嫡庶之分,你说好笑不好笑?明明是一母所出的孩子,却因为这又搞出了三六九等。
我没有理她,因为我发现这个命晷,和红丸一样,都异常神秘,让我很难明白这时代的科技水平到底在哪。
我们等了很久,武叔都没有过来,李若天急着回去,直接给孩子写父不明,问了女人的姓后瞎取了个名,上籍喂药后,就让林欢帮忙带回去。
每个孩子都有一个户籍纸,女子的户籍纸上有很多空格,一数,正好十二个,李若天在第一个空格上盖了子的印章,却不见第十五味药的印章。
李若天忙完,就要回家,还拉我去吃饭,我拒绝了她。
我回到太师院太学部的书阁休息,这里藏书数十万,可以说是汇聚了整个国家知识的地方也不为过。
先生让我住在这里,顺便帮她整理书卷,因为这里的学生每天从书架上往下捞出数百本书,还不归位,让她非常烦恼。
在整理书卷的时候,我发现史书实在太少,只有《武史》和《姒史》。《武史》我知道一些,《姒史》却几乎没有读过,遂点了蜡烛,钻到被窝里读书。
平日里我也读许多书,不过因我反对性理学,故日常所读,皆是博物一类,有关此国意识形态的东西简直是有多远躲多远,所以就连史书也读得不多。
姒史是姜国建立之初所修,史官也不知道是怎么选拔的,笔法不是很好,记载的内容杂七杂八,读起来很困难。
不过这么一读,倒是打开了新世界,一时又捞出各种史书,细细读了一通。
我深切地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真实,与我之前所想的不同,这个世界,恐怕不是我的一场梦。
说来惭愧,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在活在一场大梦之中。
可读到这些书时,我感觉到了真实历史的痕迹,这绝不是我能幻想出的水平,这里恐怕是真实存在的世界。
一切东西都有迹可寻,比如姜国女子五月怀胎之谜,这竟然是人为造就的。
六百年前,一个名叫姬炆的女子和其他共七千位女子用性命换来的一门生育技术。
姬炆这个名字我非常熟悉,全姜子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她的头像被印在姜国的金币上,是姜国最为尊贵的人,多年以来,始终被人念念不忘。
从武到姒再到姜,这三个朝代虽说统治者不同,但都是一脉相承的,被称作女国,这个庞大的母系社会的创造者,便是这位名叫姬炆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