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邵衣摇头,一边提着裙摆跨过了门槛,一边道:“逝者自己都放下了,我自然也不能替她伤悲。”
她说着说着突然道:“若是将来有一日,我死在你的前头,你也不要伤心,我自己是无憾的。”
沈怀楠就沉了脸,“你胡说些什么。”
折邵衣笑起来,“生气了?我又没说现在死,我说的是老了之后嘛——哎哟哎哟,我不说了,只是有感而发,又不是……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不说了。”
两人并肩走过前院,然后自然的去廊下躲凉,她擦擦汗,“咱们先别说这事情,你且跟我说说,七姐姐昨日晚间为什么要发那么大的脾气,可是婚约又出什么事情了?”
公主的事情虽然让她隐隐约约明白了很多道理,也让她感慨颇多,但是人嘛,还是更关心自家的事情。
沈怀楠早就知晓她一回来便要问!所以早早地就打听了。他看看四周,小声的道:“倒不是婚约,而是……而是你父亲。”
折邵衣吃惊,但却不是那么急了。于是掏出帕子来给他,“你给我扇扇风吧——”
沈怀楠就让她坐在廊下的连廊凳上,把帕子捏在手里折成褶子的形状,然后开始扇风。这可不解热,能扇什么风?
于是把帕子往怀里一塞,再从袖子里面掏出自己裁好的半截子纸张,上面写满了要背的功课,他抽出两张来,将纸张折成了扇子的形状,一边折一边道:“你还记得你父亲那个青楼里的……知己吧?”
折邵衣点头,好奇猜测,“这事情不是很久了吗?怎么七姐姐还发这事情的脾气,她是……是说了什么被父亲骂了,所以闹脾气呢?”
沈怀楠就笑起来,“跟你猜得应该差不多,具体的我没打听,此事是硕明兄说的,我不好细问,你倒是可以去问问。”
折邵衣站起来就要走。
沈怀楠的纸扇子刚折好,怎么都要扇两下才行,他一边跟着走,一边两只手扇风,折邵衣瞧见笑得不行,将他推在一边,“你自己扇吧,七姐姐的屋子里面必然有冰,我去了能乘凉。”
沈怀楠今年也买了冰,但是远远不够送的。他叹气,“穷太难受了,怪不得古往今来贪官多。”
他便回昌东伯府去了。折邵衣倒是一路疾走,冒着大太阳进屋,果然一进去就有凉意袭来,她在冰盆前站了一会才过去,慢悠悠的坐下喝了杯茶,这才问,“七姐姐,到底怎么回事啊?”
折珍衣没好气的躺在床上白了她一眼,“难为你还记得我。”
她哼了一声,“我一早便猜着你这没良心的不会来看我,必然要等到从澹台府回来才行!”
折邵衣如今胆子大多了,端着一盆果子过去,“七姐姐,吃。”
然后笑着问,“你可别气我了,你快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如此大的阵仗。”
折珍衣也不是真的生气,她闻言落寞的道了一句,“我……我就是定亲之后,觉得自己是大姑娘了,我开始……开始心疼我阿娘了。”
折邵衣愣了愣,“啊?”
折珍衣捏了个果子吃,轻轻的咬了一口,“我知道你是个好的,你对阿娘尊敬的很,也听话。但你不是阿娘生的,你不会像孝敬周姨娘一般孝敬我阿娘。”
“我嫁了之后,阿娘在这个家里,在京都就没有可以交心的人。”
她又咬了一口果子,这回带着点恨意,“阿娘对这个家很好,她没有对不起我们,没有对不起父亲,可是父亲呢,昨日里阿娘偏头疼,他却还去了青楼,他根本没有心。”
“我刚开始也想忍的,但是小九,你不懂,当我定了要远嫁之后,我就有些忍不了了。人说,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我想反过来也是一样的。游子,也担忧着在家里的母亲。”
她眼眶有些湿润,“我没办法再忍了,阿娘不爱父亲,我知晓,但是她是他的妻子,即便两人没有爱意,也该要负起责任来的。”
折珍衣深吸一口气,“可是他依旧不管事,不关心,只一门心思去做什么诗词,他这般的人,合该——”
她话没有完全说出口,说到一半将那些不好听的词咽回去,低头道:“我都能想到,我走之后,阿娘一个人的模样。”
折邵衣便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