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会在你们这儿工作很长时间吧?”翰文问。
“志愿者通常会工作两到三年,然后回到欧洲或是美国找工作、建立家庭。有些人在生儿育女后会在寒暑假带着一家人回来做义工,培养孩子对野生动物的热爱。不过弗兰克是个例外,他已在这里专职工作五年多了。”
“他的家人呢?”
“他妻子在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内罗毕办公室工作,他的两个子女在内罗毕上国际小学,所以他每周都回内罗毕和家人团聚。”
“那倒是挺好的。”
“你的家人呢?你结婚了吗?”道格看着翰文问。
“我曾经有过一段短暂而幸福的婚姻。”翰文摇了摇头,他没法说下去。往事仍然痛彻心扉,他不想在这个美丽的黄昏、在这么静谧的大草原上痛哭失声。
道格感觉到了翰文内心的痛苦,转移了话题:“雪颢真是个好姑娘。我希望有一个胸怀像非洲大草原一样宽广的男人好好照顾疼爱她。她看起来大大咧咧、坚强无比,其实内心也很敏感很脆弱的呢。”
“会有的,追求她的男人肯定不少。”翰文说。他想说纳姆朱还想把雪颢变成第四个妻子呢,又觉得这么说不太礼貌,便打住了。
月光皎皎,大草原罩上了一层轻纱,远处的青山隐约可见。他们躺在帐篷里,每人一个睡袋,睡袋下还铺着一张防水垫。翰文和衣躺在帐篷里,一点睡意也没有。他的左边隔着帘子躺着雪颢,右边躺着弗兰克。弗兰克右边是蒙博亚,再右边是道格。道格的右边是一支半自动步枪。
纳姆朱在外面守夜,后半夜和蒙博亚轮换。
这是翰文第一次睡在非洲的大草原上。虽然有点硌,但他觉得青草的味道很好闻。他想起了大学时和同学们在香山顶上等日出的时光。一排人坐在悬崖边的草地上,闻着青草的味道,看着一轮红日喷薄而出的那一刻真是美妙极了。也许明天可以早起看草原上的日出。
大学时光、西藏之旅、海边的简朴婚礼、下班后偶尔去后海听歌、周末去爬香山或是去青龙峡划船……一幕幕往事涌上脑海,翰文觉得可能又会是一个不眠之夜了,赶紧压制住内心的波动,翻了一个身,开始数绵羊。
“睡不着?”翰文发觉自己正对着雪颢的脸,能感觉到她的呼吸,还闻到了她那少女特有的体香。
“嗯,第一次在大草原上睡,有点不习惯。”
雪颢从帘子下伸手过来,轻轻拍了拍翰文的脸说:“想象你是在风平浪静的湖边,会有用的。”
翰文闭上眼睛,想象自己躺在一汪碧水的湖边。倦意袭来,他慢慢坠入梦乡。
一声咆哮把翰文惊醒,他一翻身坐起来,伸手就去抓放在头顶的摄像机。这是他长年当战地记者养成的习惯。无论是住五星级酒店还是睡在战壕里,摄像机以及装护照、现金和手机的背包总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一听到响动就抓起这两样物品先找安全地方,再打开摄像机看有什么可拍的。
“别动。”雪颢低声说,伸手按住了翰文的手。
“是什么?”翰文问。
“狮子来了。”雪颢说。
又传来了一声低吼,从另一个方向。狮子来了,还不止一只。对于翰文来说,这比深入战区还要可怕。也许他们被一群狮子包围了。穿着红色束卡的纳姆朱也不能阻挡他们,薄薄的帐篷被它们一爪撕烂,道格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就被扑倒了,而他和雪颢只能在狮子的灼灼目光中瑟瑟发抖。
“怎么办?”翰文发觉自己的声音有点颤抖,心想他们会不会认为我这战地记者有点浪得虚名。
“不要慌,狮子不知道帐篷里有什么,不会冲进来的。”雪颢用手指轻抚翰文的手臂,以示安慰。翰文发觉雪颢的手指很温柔很细腻。
又传来了几声低吼,从不同的方向。一直在旁边侧耳倾听外面动静的道格说:“狮子好像要攻击大象。”
“不会吧?狮子敢来攻击大象?”翰文有点吃惊。难道这里的狮子饿疯了?
“狮子攻击大象的事并不鲜见,通常发生在有大象受伤的时候。估计今晚是狮子闻到了受伤小象的血腥味,准备发起群攻了。”
“我得拍下这难得的一幕。”翰文听说狮子不是朝他们来的,就放心了。他从睡袋里爬出来,穿上鞋子,抓起摄像机往外走。
“轻点。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惊动狮群。这里连树都没有,狮子过来咱们就无处可逃了。”跟在身后的雪颢说。道格也拎着步枪轻手轻脚跟在后面。
翰文将帐篷的拉链拉开一条缝,伸出头去观察。手持长矛的纳姆朱听见响动,回头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朦胧的月光下,翰文看见象群头朝外围成一个圆在转圈,长长的象牙泛着微光。左前方离帐篷200米的地方,三只狮子在匍匐前行,右边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也传来了嗦嗦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