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姑娘仿佛被隔空打了一巴掌,脸皮都泛红了。
老夫人又继续拉着阮碧说话,听到紫英真人说她从前只开六窍如今七窍全开,她合什说:“阿弥陀佛,定是老太爷在天保佑,让你转灾为福。走,五丫头,随我去祠堂里给老太爷上柱高香……”说着就要下榻。
正在这时,外面报:“大夫人来了。”
脚步声响,大夫人脸带笑容地进来,后面跟着丫鬟宝珍和一个面生的嬷嬷。看到老夫人要下榻的样子,她问:“母亲,这是要去哪里?”
“原本想带五丫头去给老太爷上柱香,罢了,下午再去也不迟。”老夫人仍然坐回榻上,对大夫人说,“你来的正好,本来我还想派人叫你过来。”
大夫人微微诧异,问:“母亲找我有什么事?”
“不是好事儿,是要骂你的。”老夫人指着阮碧说:“我听说五丫头的奶娘去年生病,被她儿子接出去休养,快一年了也没有好,那你怎么还不给她屋里再找个稳重可靠的妈妈呢?”
大夫人笑着说:“说起这事,是该骂我。好几回我都想起了,忙东忙西的又忘记了。再说,咱们府里丫鬟不少,可是这嬷嬷呢,要不年龄太大了,要不身体有病,外头来的又不清楚底细,一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昨儿个,老夫人说要接五丫头回来,我又想起这事,想来想去,还真想出一个人,这不,我给带来了。”说着,转头看着面生的嬷嬷说,“刘妈妈,去见过老夫人和五姑娘吧。”
刘妈妈上前一步,行礼,说:“老奴罗刘氏见过老夫人和五姑娘。”
“罗刘氏?”老夫人微微思索片刻,“可是罗山家的?怎么看着面生的很?”
大夫人说:“母亲忘记了,罗山的原配去年冬天没了,这是三个月前新娶的填房,一直也没有来府里走动过。以前在浙东卢家做过大丫鬟,是个懂得规矩的。”
老夫人上下打量着刘嬷嬷,见她五十岁不到,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只别着一支银簪子,手很规矩地交握放在在身前,指甲剪的极短,指甲缝里干干净净,虽其貌不扬,却看起来也有几分体面。
转头看着阮碧问:“五丫头,你瞧着如何?”
阮碧自然是不乐意,屋里的三个丫鬟都是少不经事的,容易操纵,而这个刘嬷嬷瞅着就是个精明人,又是大夫人陪房罗山的媳妇,这往后心不可能向着自己的。但是她也知道,这事情轮不到自己拿主意,老夫人这么一问,也只是客气。于是说:“但凭祖母和母亲做主。”
老夫人说:“那行,就她吧。还有,五丫头身边的丫鬟差一个,你也给她补齐了吧。”
大夫人说:“已经补齐了,今早我就叫一个小丫鬟过去了。”
阮碧越听越郁闷,留在玉虚观祈福是想换得老夫人另眼相看,可这另眼相看也是个麻烦。如今自己屋子里,秀芝还不能独挡一面,茶妹比较拙笨,秀水又是向着曼云的,再添一个向着大夫人的刘嬷嬷和小丫鬟……好吧,只能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吧。
胡思乱想片刻,回过神来,大夫人在说:“……母亲可还有事?若是没事,媳妇先回去了,还有几个管事媳妇在等我。”
老夫人点点头说:“没事了,你去忙吧。”
大夫人一走,刘嬷嬷跟着告退,说是要回家里交待一二。
她刚退出去,小丫鬟在外面问:“老夫人,厨房说饭菜都做好了,要不要开饭?”
老夫人看看漏钟,说:“开吧,姑娘们都留下来一起吃吧。”
食不言,寝不语,这一餐饭吃的悄无声息。
吃完饭,喝过茶,说了几句应景的闲话。老夫人打了个哈欠,阮碧等人识趣地告退,顷刻间,走的只剩下郑嬷嬷、孙嬷嬷和曼云。
老夫人问孙嬷嬷:“你去观里的时候,她在做什么?”
孙嬷嬷说:“我去的时候,她正跟着道长们做早课,我跟何嬷嬷在外面站了半天,她都没有发现。我也打听过了,说她在观里,早晚课从来没有落下的,有空也不瞎逛,都在藏经阁里看书,很规矩。”
老夫人“哦”了一声,也不说话。
郑嬷嬷低声说:“到底是血脉相连,年岁长了,就显露出来了。”
老夫人又默然片刻,摆摆手,郑嬷嬷和孙嬷嬷退了出去,各回住处。
郑嬷嬷走到春晖堂后院,见小门边几个小丫鬟探头探脑往夹道里张望,好奇地问:“你们在瞧什么?”
小丫鬟伸手嘘了一声,说:“妈妈小声点,五位姑娘在说话呢。”
郑嬷嬷怔了怔,走过去,刚到小门边,听到说话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
“……瞅不出来你从前蔫不唧儿,还挺有心计的。”这是六姑娘的声音。
又听三姑娘说:“六妹妹,你又胡说八道什么?快向五妹妹道歉。”
六姑娘说:“我哪里胡说八道了?明明就是。”
阮碧说:“三姐姐,没事,六妹妹这么想也正常。俗话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心里想着心计,当然也就只看到心计了。”
六姑娘气结:“你……”
二姑娘说:“六妹妹,我看你也别再争了,古书都说圣人才开七窍,咱们的五姑娘如今就是一位圣人,这以后怕是大爱于天下,大德于天下。咱们以后见着了,都得行个礼,揖个恭,称呼她一声大德大贤。”
阮碧说:“二姐姐送的帽子太高了,我人小卑微,实在戴不起,还是收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