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凌志风的处境越发好了起来,似乎是皇后准备放他一马了,而礼部尚书也将祭祀台的修建重任交给了他,倒叫他有些惴惴不安了起来。
这几日传出了杨溥准备致仕的消息,凌志风自然要去探望一番的。杨溥这些年在内阁虽然说是位高权重,却也惹得许多人眼红。如今快要致仕了,人也变得随性许多,说起话来也多了几分诚挚。
凌志风看到昔日的老师看起来头发白了许多,不由得有些感怀的说:“圣上对您多番挽留,您为何要执意离去呢?您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走到今天实为不易,何不留下为子孙多谋些好前程呢?”
杨溥的心态倒是很好,摆摆手说:“儿孙若是那等成器的,自然会有所建树,若是那不学无术的,只怕我捧得越高就跌的越重啊!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有几句话我免不了要多啰嗦几句。”
“还望老师您多指教!”
“指教谈不上,你不嫌弃我话多就是。我入内阁这些年,虽不算是白玉无瑕,但我所做大多数事是都是无愧于天的!当今圣上如今早已能够独当一面的,自然不喜欢有人置喙自己。咱们这些臣子虽说有从龙之功,可也要谨记做臣子的本分,莫要陷入任何党争之中。务必小心谨慎!”
“学生谨记,只是从前您让我多多笼络人心,如今为何又要独善其身?”凌志风不明白杨老为何转了心境,不由得有些疑惑。
“从前我教你笼络人心,培养亲信,你没有听。现在看来你是对的,如今我能功成身退,是圣上恩泽,也已经是我最好的结局了。在圣上眼里,咱们做官的哪怕贪一些、笨一些,只要听话好用就是顶好的。可一旦生了别的心思,哪怕政绩斐然在圣上眼里都是在挑战皇权!你可明白?”
这个说法是凌志风第一次听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说:“多谢老师您的悉心教导啊!只是有些时候身在局中,被执棋者随意摆布,身不由己啊!”
杨溥听后也只能是一声叹息,说:“听我一句劝,最近就不要锋芒外露了,把那修祭祀台的差事想办法推了吧!我也只能说到这里了。你好自为之吧!”
凌志风若有所思的回到府,却被告知有客来访,自从凌志风官复原职后,来访的人就多了起来,凌志风也开始吩咐看门的小厮不必回绝来访者了。
凌志风心想着这次兴许又是哪位同僚来访,却没想到在院里看到了谢宗成的身影,谢宗成的身形看起来比以往瘦削了一些,却依然挺拔着。
谢宗成对凌志风总怀着一种知遇之恩的感激,即使之前凌志风多次闭门不见,可谢宗成也丝毫不介怀。看到凌志风回来,谢宗成立刻行礼。
凌志风笑着道:“你我现在是同僚,不必行此大礼!你今日所来为何啊?”
“倒也没什么,路过凌府便想着进来看看,想当初我和妹妹第一次上京,便寻到了您这里。这一晃也有好多年了!”谢宗成感叹道。
“是啊!那个时候你还是个懵懂少年!没想到现在都已经能上战场杀敌、保家卫国了!宗成啊!其实你现在年龄也不大,不必整天一副老学究的样子,这样就算有好姑娘,恐怕也要被你这副样子吓退了!哈哈…”凌志风故作轻松的打趣着谢宗成。
谢宗成却反问道:“看来您都知道了?”
凌志风一愣神,尴尬的笑了笑说:“前日我姊姊回来过一趟,大概的跟我说了说,我虽不知淑和为什么会做这个决定,我想她总归是有道理的。”说着安慰地拍了拍谢宗成的肩膀。
谢宗成犹豫着问:“那您?您以为宗成该当如何?”
凌志风斟酌着说:“这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便插手。我虽是淑和的舅父!可她的婚嫁之事自当由他父母做主,且我姊姊说也不会干涉淑和的决定…”
谢宗成的沉默就像一片雾,让人看不穿他的想法。凌志风终究还是有些不忍,说道:“我年轻时也曾心仪过一个女子,离开她时我也以为我的心里再也装不下他人,可是你看,我现在和我的夫人依然是琴瑟和鸣。淑和自有她的使君去守护,你以后也会有你的罗敷的!”
谢宗成的神色,雾锁烟迷。
无人知道他的想法,也无人能改变他的想法,他因为自卑已经错过了一次幸福的可能,而如今即使造化弄人,他也不想退而求其次。若不能与心中至爱长相厮守,遥遥的看着她也是好的,只因心里装着一个人,便再也装不下其他了。
有些缘分看似断了,却一直被一根无形的绳索牵引着,而命运从来不管世人的想法,一直按照早就谱写好的剧本,不疾不徐的前行。
而李耀宁这边正趁着夜色爬起了墙头,他虽然做过许多荒唐事,可翻墙还是第一次。李耀宁笨拙的样子,惹得在一旁放风的冬青心里一阵腹诽。
今夜的月色很好,照得潇云苑的院子里亮堂堂的!李耀宁随着墙根慢慢溜下来,刚想去找淑和的闺房,却不想树下坐着一个人。
淑和低声问:“是谁?是谁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