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现刚是俯身按压的,现在抬起来了,眼睛还盯着聂九罗:“她没气了。”
胸廓没起伏了。
炎拓脑子里一嗡,骂了句:“你放屁,刚她还……”
话到一半,也忘了“刚她还有气呢”是在多久之前,他快步走到台边,伸手虚掩在聂九罗口鼻处:仓促间也探不出有气没气,只知道口唇还都是温的,没凉。
没凉就行。
他看吕现:“你给她心内注射啊,肾上……腺素还是颠……颠茄素,还有电击除颤呢,不是配了除颤仪吗?”
说来也怪,这些都是从前跟吕现闲聊时,有一搭没一搭听说的,搁平时他绝对想不起来,此刻脑子里却一片晴明,连专业用语都说得一字不差。
吕现嗫嚅了句:“除颤仪……她外伤多,还在流血,容易漏电。心内注射有危险,现在很少用了,效果不……”
炎拓打断他:“比死还危险?”
往常看吕现,觉得挺专业挺决断,今天越看越窝囊,炎拓愤怒:“你是医生我是医生?你特么这些应急处理要我教?还有你……”
他一瞥眼看到聂九罗穿的装备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种紧身衣服,你为什么不给她剪了?这么勒着胸,有气也勒没气了!”
吕现没办法,转身去准备针剂和仪器。
炎拓抄起边上的手术剪,撩起她领口咔嚓一路下剪,剪到一半嫌太慢,上手两边用力,哧啦一声撕开。
她的小腹上糊满了血,几乎和衣服粘在了一起,至少两处中弹,两个近乎暗黑的孔洞。
衣服剪开,下头还有文胸,一见到这种高强度支撑文胸,炎拓真是咬牙切齿,想也不想,抬手又剪:特么气都没了,还穿这种高强度、强支撑的!
其实这真不怪聂九罗,她是为着方便打斗,在出租车里换上的。
一剪子下去,炎拓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合适,眼见罩杯处连接的结带崩开,下意识想伸手帮她遮,刚遮上去,就觉得有丰盈柔软一下子陷进掌心。
他脑子里一懵,尴尬到死,手拿开也不是,不拿也不是,看手术室是一片狼藉,看自己是狼藉一片。
那一头,吕现已经备好过来了,生死关头,也顾不上其它,炎拓匆匆把剪开的衣片拢过来给她搭好。
然而吕现可不讲究这个,他是医生,手术台上只是伤员、只是身体,不分男女老少胖瘦美丑。
他还是不大敢用电击,先帮她心口周围皮肤消毒。
炎拓别过脸去,眼角余光依稀看到吕现下了针。
时间忽然一下子无比漫长,炎拓不知道注射了之后人会不会醒,多久才会醒:能醒应该很快就醒了,不醒也就永远不醒了吧。
他盯着手术室空空的角落看,感觉上,吕现又在做按压了,一下,两下。
再然后,某个瞬间,他听到聂九罗喉间逸出“嗬”的一声。
吕现长出一口气,连退了两步,没护士帮他擦汗,只好仰着头,试图让汗倒流、被头发和手术帽吸收。
炎拓急转回身,目光第一时间落到聂九罗搭在手术台边的右手上,她右臂没受伤,是完好的,右手的指尖,正在不受控地痉动着,像是要疯狂抓住什么。
炎拓俯下身,把她的手包在掌心,用力握住:“聂小姐?”
她的手终于安静了,近乎死寂地团在他掌心,指尖冰凉,白皙的手背上,青筋都被衬得细弱——炎拓手上用力,如果生命力可以以这种交握的方式传递,他真心愿意分她一点。
回过神来的吕现赶他:“你出去!我这刚开始呢,说了手术要无菌环境!你想她死啊!”
以前在医院,任何手术都不让家属在场,不管家属做什么承诺:加钱啊,穿无菌衣戴口罩手套待在角落绝不出声啊,都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