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郭家村寨里的大火越烧越旺,染红了半边天空,胡桂扬这边的人都站在岭上遥望,来不及营救,也没几个人真想营求。
“小郭火留在了村里。”老郭七最感惋惜,“他也太倒霉了。”
樊大坚向张五臣道:“你算出郭家村的死期没有?”
“没有啊。”张五臣极其认真地辩解,好像真有人会让他负责似的,“自从玉佩被……拿走之后,香炉也不好用了。不过,小郭火这个名字可不太吉利,名中带火,瞧,这不就起火了。”
“可不是,走这么远的山路,就是来郭家村送火来了。起名字一定要小心啊,我认得一位精通阴阳的道士,最会起名,我现在的名字就是他给改的。”
一真一假两名道士谈起了阴阳变化、福祸相依,张五臣多年不接触这些东西了,可是靠着年轻时从梁铁公那里学到的一些歪理邪说,竟然能与樊大坚谈个热闹。
赵阿七眼尖,突然伸手指道:“瞧,有人来了,挺多人。”
果然,一长队人正在山路上向山岭行来,中间点缀着少量火把。
“糟糕,火烧郭家村的官兵追上来了。”樊大坚慌忙寻找自己的腰刀。
袁茂道:“怕什么,咱们自己就是官兵。”
樊大坚一呆,“对啊,胡桂扬是锦衣卫,可咱们跟进山里给流民提醒,这又算什么?”
胡桂扬明知这是在问自己,仍不吱声,只是踮脚观望,“火把移动得这么慢,不太像官兵。”
“我去看看。”赵阿七拔腿跑下山岭。
远处的队伍逐渐走近,这回所有人都看出来了,队伍行进得很慢,的确不像夜袭村庄的官兵。
赵阿七回来,一脸惊诧与敬佩,“师兄,真让你说对了,郭举人追来,但不是一个人,而是……好像是全村人,我看到妇女和小孩,还有猪牛羊这些牲畜。”
胡桂扬也吃了一惊,“他们这是在搬家吗?我不过就是提个醒儿而已,这位郭举人也太……”
老郭七毕竟比别人更关心郭家村,立刻拔腿迎上去。
队伍走近,里面的确是男女老幼俱有,推着车、赶着牲畜、抱着孩子、背着老人,一个个垂头丧气,与逃难无异,带头的是几名年轻人,举着火把,对山岭上的一小群人视若无睹。
老郭七提前跑上来,茫然地说:“他们要到李家村暂避,以后可能还要往更远的地方迁移。”
胡桂扬等人站在草地里,让出狭窄的山路。
村民陆续走过山岭,除了小郭火微笑一下,没人开口打招呼,偶尔有人扭头看一眼,也是满面怒容,好像他们就是被这群外人逼走的。
小草受不了这种目光,大声道:“胡大哥一片好心……”
胡桂扬冲她摆摆手,示意没必要说这些。
队伍逐渐过去,一辆手推车陷住的时候,胡桂扬还上前帮忙推车,即使这样,也没有得到一声感谢。
胡桂扬并不在意,心里开始佩服郭举人的果断,说搬就搬,连村子都烧得一干二净,断绝村民的退路。
外界的威胁尚未真正出现,在这种时候想要动员全村人背井离乡,还真没有更好的办法。
队伍的末尾是另一批年轻体壮的村民,其中唯一的老者正是郭举人。
郭举人单独停下,站在胡桂扬对面,冷硬地说:“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场景?”
胡桂扬看了一眼尚未走远的村民队伍,笑道:“他们已经恨上我,你用不着再演戏给他们看。”
郭举人面露怒容,却没有真发怒,又等一会,“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好啊。”
郭举人看看其他人,“单独说话。”
胡桂扬没让其他人走开,而是伸手指向远去的队伍,“我送你一程。”
郭举人点头赞同,走在前面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