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挑眉,放下手中小食:“留下来?如今吕不韦已被贬,昌平君怎会让睿儿娶罪臣之女?”
初宁轻叹一声:“我也知道父母亲不会同意,可睿儿和聘柔总角之交,两厢情愿就像我们俩一样,我怎么忍心分开他们?睿儿也明白只要能彼此相伴,名份也算不上什么。”
嬴政松了语气:“睿儿到底还是懂事,如此就依你。”
初宁递上手帕:“他们年纪还小,就让聘柔先在我宫里做侍女罢。”
嬴政颔首,接过手帕擦了擦嘴和手:“好,明日我派人传话。”
初宁靠在他身上,“嗯,聘柔和她父母再多待一两日也不迟,让她送走他们再进宫来罢。”
嬴政笑道:“梓童越加善解人意,当真是长大了。”
初宁直起身子:“大王这般爱取笑人,我看你才是返老还童了!”
嬴政欺上前来,坏笑道:“说我老?看来得让你服气才行。”
初宁脸一红,推开他:“这才什么时候?!”
嬴政不管不顾,起身一把抱起她走向内殿。
之后的两日,初宁着意观察着甘泉宫的动向,还特意宽松了周边的守卫,却都一切如常。但朝堂上却出来另一件大事。韩国派水工郑国入秦修建灌溉渠道也是韩国的奸计。韩国饱受秦国的侵略之苦,于是派遣郑国入秦修渠,倡言凿渠溉田,企图耗费秦国人力而不能攻韩,以实施“疲秦计划”。此外,郑国还交待,当年讹言之事也是韩王授意故意嫁祸给赵国的。
郑国这项工程要西引泾河的水,东流三百余里,注入洛河,比之当年李冰的都江堰工程更是难上加难。不仅耗资数亿、需征用数十万民夫,且工期长达十多年,故而工程起初便招致了众多朝臣反对,最后吕不韦力排众议,准许了这项工程,交由郑国全权主持。随着吕不韦的倒台,郑国失去保护伞,他掩藏的间谍身份也曝光。吕不韦勾结韩国间谍坐实,如此他便永无翻身之日。
甘泉宫辉煌依旧,如今却毫无生气。自赵姬回宫后,嬴政从未踏足这里,初宁站在宫门前,不由得气恼酸涩。出乎她的意料,已经是最后一日了,吕不韦竟然没有来见赵姬最后一面,究竟是他情深为了保全她?还是昔日的风花雪月早已随权势消散了?
内侍推开沉重的宫门,寒气似乎格外属意这里,即使在初春的阳光下,宫殿也透着分明的凉意。
华阳早已将甘泉宫内外换成自己人,执事安兰领着一众人上前来行礼。
初宁问道:“太后还是老样子么?”
安兰道:“回王后话,还是痴痴傻傻的,把那两个玩偶当作她的孩子,整日里抱着,不让人碰。”
初宁含着淡淡的惋惜,“就依着她罢。药,太后可有好生用着?”
安兰颔首:“别的事太后都让安排,药一直服着,未曾间断。”
“那就好。”
正殿门窗大开,屋内增添了许多烛火,灯火与阳光交相辉映,透亮得好似可以看穿人心。
初宁微眯了双眼,安兰解释道:“太后怕黑,所以一直这么照着,夜里更是还要添上一倍的烛火,照如白昼才不闹腾。”
大抵是那夜太过残酷,让她从此畏惧黑暗。初宁道:“这都是小事,只是可怜这兰花了,如若死了就再换上,一切按照太后的心意罢。”
转过帷幔,初宁便看见,赵姬抱着两个玩偶坐着床榻前,若不是她怀里抱着的是两个假人玩偶,旁人根本看不出她有什么异样,她是那样认真的安抚她怀中的小人儿睡觉,温柔地拍着它们的背,轻轻地哼着歌谣。
这歌谣是初宁从未听过的,她想,嬴政小时候应该听过,但现在他一定不愿意再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