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离开神水宫时,阴姬遗落她身前的那一方绢帕,其中的奥秘和深意具在此间。
“原来刚才进门时,君姑娘已将解药投入汤中。贫僧欲倾倒天一神水时,带有解药的水气便搀入瓶中……姑娘不愧是江左蓝氏的传人,其中手段,贫僧很是佩服。”无花顿了一顿,恢复了之前温雅的神情,彬彬有礼地开口又道,“只是贫僧还有一事不明,姑娘可否赐教?”
“大师请讲。”
“姑娘又是怎么知道,要把解药下到那锅汤中的呢?”
“院中的人说这间房是为煮斋菜所用,可是我一进门就闻到了肉汤的香味。”莫离抿了抿嘴唇,“在下知道大师身上有瓶天一神水,所以自来西域后,一直将解药贴身藏带。刚才我并不确定这锅肉汤是做什么用的,不过防患于未然,总是没错。”
听了她的话,无花默然片刻,终于笑了笑:“姑娘的谨慎,早在济南初见时,贫僧就已经领教过了。只是不知道,这次原公子是否也能和姑娘一样谨慎?”
莫离的心立刻狠狠揪了一下,虽然明知无花也许是故意扰她思绪,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僵持片刻,她缓缓吐出一口气,低声说道:“他的谨慎,当初在济南时大师不是也见过了么?又为何有此一问?”
无花却没理睬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姑娘已经知道,家母这些年来在札木合身边安下了几个人。如今负责看守这御膳房的是,几天前为原公子领路的那个向导,自然也是。”
莫离咬住下唇,脸蓦地白了。
无花微笑着看她,悠然说道:“所以,两天前香帅按时赴约,却没有遇见原公子,而是遇到了贫僧。嗯……不知此刻原公子是否还在路上?但愿他别让家母失望才好。”
“你──”莫离只吐出一个字,便立刻咽下了话头,只是双手已悄然紧握成拳。她挣扎片刻,盯着无花的脸,缓缓说道,“令堂的那张地图我看过。即使脚程再快,也不可能只用两天的时间,就从半天风的客栈来到延城。”
“骆驼脚程确实没那么快,但要跨越沙漠,还是有其他方法的。”无花从容迎上她的目光,淡淡一笑,“君姑娘可想知道?”
莫离沉默了片刻,终于低声道:“愿闻其详。”
“如今一切已在掌控之中,便是告诉姑娘也无妨。”他脸上还是那么安详,仿佛是昔日那个以风雅澹泊闻名的少林僧人,正与知己煮茶论禅,“姑娘可知道,这戈壁滩上黄沙滚滚,却如──”
莫离突然动了。
她的眼睛不曾离开无花脸上,却抬起右手,反手重重地拍上背后墙上的铜饰。“咯啦”一声,机关转动,在她身后立刻出现一个黑呼呼的洞口。
没有丝毫迟疑,莫离纵身投入密道中,那砖墙又转半圈,瞬时回归原位,再无一丝缝隙可寻。
无花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愕然的神情,盯着铁栅后那空空荡荡的方寸之地,半晌才叹了口气,喃喃道:“果然,外表再怎么老实的女子,还是喜欢耍人的。君莫离……你没有让我失望。”
石墙转动,光线骤灭,莫离立刻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包围。耳边是自己雷鸣般的心跳,她掏出怀中的火折子,燃亮了飞快地打量四周。略略看清眼前是一条颇为整齐的狭窄通道,立刻拔足急向黑暗深处奔去,再没有回头看身后一眼。
无花到底是不是说了实话,又是怎么来到延城的,在此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必须摆脱他重新和黑珍珠会合!
密道曲折幽深,但始终没有岔路。护着火折子奔出一段后,莫离感觉地势渐渐下沉,耳边竟隐隐听见水声。随着那流水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密道一个转折,突兀地到了尽头,眼前骤然开阔,竟出现一条地下河流。
堪堪在水边停下脚步,她顿了顿,回头看了那密道一眼,闪身避到一旁,凝神倾听。
半晌,除了沙沙的流水声和她自己轻微的喘息,四周是一片寂静,再无其它声响。
努力地调匀呼吸,她单手举着火折子,几乎无意识地将另一手在衣角擦了擦,这才恍然发现自己的手心早就汗湿一片。
莫离苦笑一声,咬了咬嘴唇,开始打量起眼前这约有两米宽,不知深浅的地下河。
旁壁和河道都如此整齐,看起来不像是天然形成。她微微蹙眉,突然想起自己不曾在延城中看过水井,民众似乎都是前往城外塔里木河畔打水洗衣……
这里,该是昔日龟兹君王为防止被敌军围城断水,而派人挖凿的人工河道吧?御膳房的密道既然通到此处,想来会有安全的出口。
想到这里,莫离不再迟疑,看了看河道流向,便溯水纵身飞奔起来。
手中的火折子依然静静燃烧着。虽然只是一点微弱的光,但在这漆黑的地道中,却显得如此珍贵。顺着河床飞奔,莫离突然想起当日在临安时,叶天士曾告诉她叶夫人为求医而前往神水宫,在漆黑的地道中吓晕过去的事。
若自己身上没带着火折子,此刻是否还充满恐惧地在密道中摸索前行?而这许多年来,原随云又是怎样面对那随时随地,绝然的黑暗一片?
想到几日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