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场风波平息,各自散去。
“那时候我眼里只有二叔,全没想到大哥原来伤的那般严重。更料不到岳父会有此一着。其实,也是误会!”
似无意,晴阳摩挲起腕子上的镯铃,眉头蹙得很深。
第6章 【二】
杜唤晨在花园长廊赶上沈嵁时,他正捂着肋部靠在墙上丝丝倒抽凉气,脸色也不甚好看。不过习武之人的警觉心还是有的,察觉人来,赶忙扶墙往前走了两步,掩盖自己的狼狈。
“是贤侄啊!”
杜唤晨出声搭讪,仿佛自己只是碰巧路过。
沈嵁转过身,笑容谦和:“好巧,又碰见杜二爷了。”
“是巧。我以为你回房去了。”
“嗳?”沈嵁假作迷茫,“去客厢不是往这边走吗?”
“哦呀,看来贤侄是迷路了!”
沈嵁苦笑:“惭愧!未名庄足比鄙府大出两倍,亭台楼阁林立,还有草场有内湖,晚辈确实记不清路了。”
杜唤晨过来挽住沈嵁胳膊,自然而然扶着他朝长廊另一头走去,看起来不过是在热心引路。
“这没什么丢人的。家里人少地方大,来过的客人极少能凭一己之力走出去。我小时候还曾在草场迷路,最后一个人坐在栈桥上哭着等家仆来接我。”
沈嵁掩袖“噗嗤”笑了出来,赶忙又致歉:“晚辈无端,杜二爷勿怪!”
杜唤晨这人除了那日在麓云堡杀人时面目狰狞,情绪激烈地爆发过,一路上回来又住了这几日,沈嵁发现原来他素日倒十分冷情。喜怒不行于色,高兴了不笑,难过了更不显露,实在叫人捉摸不透。
意外,与他相处,沈嵁却并不过分端着,反而比面对父亲更放松随意。
果然,杜唤晨是不介意幼年旧事被人拿来调笑的,眼角余光在沈嵁面上带一带,瞧见了他额前薄薄浮起的一层汗珠。他状似举目四顾,咕哝一句:“原来园子里花都开好了。”
沈嵁足下顿了顿,嘴角边一抹笑意缓缓漾开去:“二爷若有闲暇,不妨与晚辈一道在这廊子里赏花如何?”
“不耽误你?”
“晚辈客居贵府,能有何事?”
“唔,甚好!”
说着,便拉沈嵁一道在栏杆边坐了下来。
终于得到机会歇一歇,沈嵁长舒了口气,劲一松,伤处反而愈加感觉疼痛。他顾自忍着,又怕在杜唤晨跟前过于掩饰,下意识瞥眼看他。而那人竟是大喇喇靠在了廊柱上,一条腿支起,另条腿舒展地伸直了,胳膊闲闲搭住栏杆,整个人看起来懒散至极。
家风严谨,沈嵁虽只十五岁,从小被长辈刻板调教,即便在父母跟前也不敢如此恣意。他也从来没见父亲有过这样的状态。那是真正的毫无防备,君子坦荡荡,亲近又不可侵犯。一刹那,沈嵁似乎明白了杜家在江湖上立起来的究竟是什么。绝不是简单的声誉名望,它更像一份特别的邀请,或者说挑衅。
“我就在这里,准备好迎接所有的攻击,也接纳任何形式的友善。来吧,什么都不能将我击垮!即便倒下,我也绝不会后退。”
——沈嵁相信,杜家父子就是这样的人。比江湖更有信仰,比武林更讲传承,他们在野,在市,却更像在朝的武将,骨血里带有宿命般的从容与悲壮。
“那里!”
一时想得出神,杜唤晨冷不防开声,倒叫沈嵁吓了一跳。他疑惑地四下看来:“什么?”
“我说你的伤,”杜唤晨抬手拎了拎自己的衣领,“好像裂开了。”
沈嵁抬手抹了把颈边,果然指尖沾了血。
在麓云堡一路护着晴阳往里闯,纵然沈嵁双刀舞得精妙,到底少年郎实战经验少,加之内力不济,遭遇围攻难免陷入苦战。若是他独自一人,要突围也许容易,偏还带着晴阳,饶是身边护从奋勇拼杀,混乱之中彼此总归照应不周。
一柄大剑劈头砍下,势大力沉,沈嵁双刀格不住,剑锋贴着颈侧直切进右肩头,入肉卡在锁骨上,血登时喷溅出来。沈嵁剧痛,强提住真气挥刀反削对方双腕。敌人狠辣,扭步侧身反手持剑斜向下拉,同时抬脚正踢中他左胸。剑刃如锯贴着他骨头切割出长长的伤口,疼得他几乎昏厥,肋骨上更是如遭重锤,一口气闷在里头,张嘴落红。
如今自己能活着,一半亏了护从们舍生忘死的扑救,另一方面,也是杜家老家主杜旌山及时出手。远远投掷而来的箭簇,竟似标枪一般呼啸生风,不偏不倚扎中敌人的颈后,又从咽喉穿了出来。
沈嵁心里,从今往后,自己便是欠了杜家一条命。
“花还看吗?”
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