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叹息一样舒了口气,张嘴把药丸衔了。师良甫托了他后背一把,想叫他就着温水将药吞下。或者喝得急,或者久卧咽喉干得久,居然呛住。本来虚弱无力,更咳得声儿都湮了,尽是呼呼撕拉的气声。
师良甫不说话,不过让他在自己臂弯里伏着,一手沿着脊柱来来回回在他背上摩,很慢很柔。
“要哭把药吃下去再哭!不怕你再哭死过去,别糟蹋老子的药!”
柳提看见师先生怀里的少爷剧烈地抖了下,腰弯得更厉害了,仿佛有利器穿胸而过,疼痛入骨。
“原来我早就连替身都不是了!那么我又算什么?我算什么?”
沈嵁攀住师良甫的胳膊,似垂死之人捉住最后的依靠。泪水滴滴落在师良甫袖上,渗透衣料沾肤温热,但很快,就凉了。
师良甫应该是看不到少爷面容的,尽是托着他,牙关一咬再咬,不骂了,也不再说。
柳提明白,少爷什么都没忘,什么都记得。少爷又骗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更新了!
实在是懒得不像样的作者呀!
第60章 【二】
“阿提这孩子实在难得。”
沈彦钧话中有话,眼底嘴角难掩自嘲。
尚有安不识这人,便只听着,不置一言。
晴阳则是不解的:“他和师良甫两个是同哥最贴心的人了。我明白哥与师良甫绝交不许他踏入沈府一步是要救他,怕他诊出自己中毒,娘会加害于他。可阿提呢?为什么哥要赶走阿提?那年宗祠闹剧,阿提便已经不在沈家了。很多事都是他告诉我,我才知道,我以为他最终会成为络叔那样掌事的人。为什么?”
沈彦钧叹了声,也是摇头:“就连络叔都不明白。没有人看见他几时如何走的,嵁儿也不解释,反而让络叔拿了阿提的奴契去衙门消籍,只说家里从此没有这样一个奴籍的下人了,他自由了。为了安慰络叔,我略略打听过,最后有人看见阿提似乎是往西去了。唉,望着他平安!”
慢说此间人不得而知,当时当刻的柳提自己,又几曾料想过自己与少爷的缘分竟会是别样惨淡的结局?他从来不以为自己知道得太多了,想得太多,关心太多。
甚至他以为,少爷并没有看穿他的驽钝,挖掘到他茫然之下掩盖的本质。刺探与隐瞒,圆滑世故的本质。
所以他会躲在门外窗下屏息听着,等师良甫自己去发现,继而爆发。
“你果然按时按量吃了我的药吗?”
少爷没说话。柳提猜测他在点头,看起来应是诚实的模样。
师良甫是不信的:“你当我傻的?还是觉得我就是个招摇撞骗的赤脚大夫?”
屋内静了静,须臾传来少爷清泠话音:“先生是全华亭最好的大夫!”
“最好糊弄的大夫是吧?!”
“不——”
“从正月到今天已有月余,该祛的湿寒未祛,应平的咳喘未平,反而靠内力下那道罡气盘住心脉要死不活地撑着,你若乖乖吃过我的药,脉纵不稳也不该是急如鼓噪的。现在全他妈是反的!你是作偷儿去了吗?你这是要死!”
“……”
“好好好!既然瞧不起在下的医术,公子还另请高明吧!告辞!”
脚步声纷乱,柳提听见少爷急切地恳求:“先生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