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清元道:“娘,我做不了那种事情。”
自打听到罗仲达提议之后,韩清元眼前就不断地晃动着那一抹倩影。她是那样的温和大方又善解人意,又有那样一抹轻愁……她在他眼前不断地走动着微笑着,徘徊不去。
他无法说服自己去伤害这么一个少女。
接近、利用、欺骗。最后残忍的抛弃。可想而知,若真的按照那种节奏发展。到最后她将面临什么样的悲惨之境。
他的理智他的道德,都告诉他。他做不到。
韩母没有说话。
韩清元抱着头,希冀地看着韩母,神色间甚至都带了哀求,道:“娘,您说,咱们就按部就班地过日子不好吗?我如今也算是有了前程,将来总能顺遂富足地过日子,娶一个媳妇,养几个孩子。一辈子平平安安的,您也能不用费心算计操心,只要操心一下您媳妇是否做的好,享天伦之乐……这般日子,难道不好吗?”
“那个南顺侯府离咱们太远了,娘。”韩清元轻声道:“当年那个韩家都不认父亲……咱们就只当与其无关,不行么?无论是那家仇大恨也好,还是那显赫的富贵爵位也好,都与我们无关。我们只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好不好?”
“娘?”
韩清元真的是这么想的。
从前,他愿意将那南顺侯府的仇恨接在自己肩上,是因为他想着,那案情不对。总有一日他能凭着自己实力让案情真相大白,还一个公道。但今日,若必须以这种行为去实现报仇之路。他真的无法接受。
他不想毁了自己,又毁了他人。
他希望自己的母亲能支持自己的想法和决定。
但默不作声的母亲。让韩清元热切的眼神一点一点地冷下来——他已经能预感到,自己的母亲。将不会赞同自己。
韩清元低下了头,伸手抓住了面前的一个茶盏。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抓住点什么,才能稳下身子,才能继续坐着。
烛火的光芒打在韩母那不见多少细纹的侧脸上,半明半暗。
她静坐了许久,轻轻叹息道:“清元,你自幼在乡下长大,从不曾了解什么是贵族生活,不曾做过侯府公子,于是对那侯府有些排斥……娘能理解,娘不怪你。”
没有得到过,又谈何失去。没有失去,又谈何因此而痛苦仇恨。
“但你却真的公侯之后,血脉高贵啊!”韩母痛苦地道:“你的祖母是前朝公主皇家血脉!你本该锦衣玉食,本该是如那任少元一般的贵公子!你以十五之龄得中秀才功名,本该人人称颂你少年英才!”
“你本来该是天之骄子啊!清元!”
韩母眼中含着悲痛的泪:“你本该是天之骄子的啊!可你如今却只甘心做个普通人!才一点点成绩,就满足了!什么踏实的过日子,你只是为自己不思进取找借口!”
“多少人为了金钱前途而不择手段!”
“多少人想有个不择手段的途径却没有!”
“你呢!”韩母眼泪流下双颊,道:“你却否认了自己的血脉!是,你高尚,但那是薛家人!薛家害了韩家几百口人,薛家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而你是不是同情那个薛大小姐,啊?”韩母道:“可你怎么忘了薛家犯下的罪孽!你父亲有一个妹妹,她才两个多月大,什么都不懂,就被害死在大牢中!”
“他们薛家人,身上躺着薛家的血,享受着薛家从韩家抢过来的荣华富贵,他们个个都不无辜!”韩母悲愤地道:“他们生在薛家,就注定有一日要为薛家还债赎罪!”
“而你韩清元从前没有机会为家族报仇之时,娘也就不说什么了。但如今你有了机会,你却反倒退缩并同情起薛家人了,这是什么道理!”
“你愧对韩家祖先!”
“你不配姓韩!”
韩母的眼泪不停了掉下来,像是怎么止也止不住。
韩清元深深地低下头,不发一言。
韩母抹了一把眼泪,猛然间站起来,进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