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骧倒不是头一次在她目光里感受到这种陌生感。他吩咐秋薇去拿吃的来,说:“肚子里没东西,不晕才怪。”
她也不说话,就望着他。
“有心事?”他问。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被苍白的脸衬的愈加大起来。可怎么看,怎么都没有神气。
静漪问:“能不能帮我……打个电报回家?我……”她想说昨晚她梦见了母亲,原本没有什么特别的,可就是心绪不宁。但想想这又是什么理由……“没什么。我有点恍惚。”
“好。”陶骧答应。
“就……问问我娘是不是好些了。”静漪说。
“好。我交待小马去办。”陶骧看着她,说:“另外有件事要和你说。”
静漪抬眼看他。
“短期之内你是不能回北平的了。”陶骧说。
静漪没吭声。
她好像每次刚刚想要拨开杂草走出一点路来,就会给他封死。进,进不得;退,退不得。
“你应该知道,像从前北平政府要派驻中央的代表一样,如今南京也要求派驻那边的代表。这里面的道道儿,我不说你也懂。其实要说谁去,我比较合适的。”陶骧看着静漪的眼睛。
静漪明白过来,问:“还让二哥去?”
“父亲是这个意思。我同二哥商议,二哥也觉得他去更合适。且论人脉,讲交际,动手腕,二哥都强于我。况且……”陶骧顿住了。
“二嫂?”静漪问。
陶骧没有回答。
“我知道了。”静漪说。她安静地望了陶骧一会儿,“我也没指望过别的。”
陶骧见张妈进来送早点,也就起了身。
他出去之前看到静漪呆呆地坐在床上,张妈给她摆餐桌,她也只是点点头,一点胃口也没有的样子……
静漪虽心神不定,元宵节陶家的仪式她还是都得体地应付过去了。雅媚和陶驷的事情即使没有明着张扬开来,府中上下该知道的却也都知道了个七七八八。这一晚家中诸人饮宴便多少都有些不自在。当事者就更不必提。席间陶盛川当着全家人宣布陶驷将派驻南京。陶老夫人虽说舍不得陶驷再度离家,此之谓公务,既已决定,谁也不便再阻拦。雅媚却没有当众流露态度。随后静漪知道,雅媚还是坚持带女儿先回北平的。
当静漪望着满院子的烟花胜放如春景,她问雅媚:“二嫂,南京,你还去不去?”
陶驷和陶骧两人,一人肩上扛着瑟瑟,一人肩上扛着麒麟儿,正玩着滴滴金。璀璨焰火围绕着他们,手中的滴滴金宛若从天而降的串串流火。这场景美的真像是幻影一般。
雅媚攀了静漪的肩膀,说:“容我想一想的。不管我去还是不去,我都会告诉你。”
静漪半晌才说:“二嫂,或许带瑟瑟出去旅行一段时间也好。”
“好主意。我倒是想带瑟瑟去趟欧洲。从前读书的地方,带她走一走。我父亲也有这个意思。”雅媚微笑,言谈间免不了有几分怅然。“可惜不能与你同行。不过回北平,我就去探望程伯母和帔姨。有什么要带的话,尽管告诉我,我都替你转达。”
静漪点点头。
“我走后,你在这里,处处小心些。”雅媚提醒静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