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重不堪地从床上爬起来,两条很粗的毡子压着我,上面还搭着一件毛皮大衣,黑色,貂皮。下地之后,我发现自己穿着一件够宽但不够长的白色中衣,头上缠着白纱布的地方一摸就痛,腿和手臂上也是累累的擦伤。
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我走到寝室门口的门口向外看。这顶帐篷被分成三间,我身处的屋子是右边一进,而外面还有两间不小的房间,没有人。
外面没生火,我缩了回来。 环视房间,赫然发现这件屋里除了我睡的那张榻,还有一张大床!我几步走过去研究——陈设简单,一把长剑不祥地搁在床头,黑色的皮鞘箍着金,花纹险恶。
房间里还有其他的东西,衣服、佩饰、武器。不管怎么看,它们都属于一位武将。
顿时,我有些头晕,不知如何是好,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正在我发呆的时候,忽然听到左边的屋子里有人的动静,还有咳嗽的声音。我吃了一惊,踮脚溜回去,迅速整理好被子,装死。
握着自己冰凉的手,这沉重的被子竟是非常保暖。
虽然闭着眼,但我仍然感到眼角似乎边有东西一晃,有人来了。
拨火……倒水……喝水……
然后,脚边一紧,有什么东西压在我床了!?
我不由焦躁起来,努力保持着平稳的呼吸。
却再也没有动静了。
似乎过去了一百年这么久,我和脚边的人都一动不动。又过去了一百年,似乎连火炉里的劈啪声也停止了。
不等再过去一百年,我又睡着了。
红的云、红的树、红的沙……
天地间的一切都抹上一层奇怪的晕红,我分不清是早晨还是黄昏。
低下头来,身上的衣服竟也透出一层晕红,我穿的不是绿色的衫子么,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流血了?我摸摸身上,抬起手,手掌间竟也是一层血红。
啊——
我忍不住惊叫,可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这是什么世界!怎么会这样!
难以压抑心头的恐惧,我拔腿狂奔,可跑来跑去,始终跑不出这红色无声的世界。
谁来救我?
“小樨!”叫我吗?我抬起头看,远处红柳树下有个人骑在马上向我招手,身姿沉稳,气度不凡。那,是爹呢!
我欣喜若狂,刚刚想向他奔去,却猛然记省:我爹不是阵亡了么,这么会在这里呢!我顿时变了脸色,手足冰冷。那个爹却还在向我招手。
我向后退了一步,却撞在什么人身上。我骇然回头。
“小樨,你又这么冒冒失失的。”那个人抱住我,很温柔。是哥哥!我定了定神,一把拉住他手臂。“哥,你看那个人!”我指着那个酷似父亲的影子,声音颤抖。
“嗯,怎么了。”哥哥笑嘻嘻的看着我,不明所以。
怎么?没认出来吗?我急得要跳脚。“他是爹。”我拧着眉头压低声音对他道。
哥哥瞪大眼睛,哈哈大笑道:“你又搞什么鬼,我连爹都不认得了么?”他的声音好大,连那边那个“爹”也仿佛听见了,抚须大笑。
我又气又怕,用力拧他的手臂,恨声道:“他才是鬼,你忘了,我们的爹早死了啊!”
此言一出,哥哥笑容顿时凝固,他低头看着我,半晌方艰涩地道:“小樨,你害怕我们了么?”
我们?我们!
哥哥的脸忽然也融入这血红的背景中去了,他黯然的看着我,眼中不知流下的是泪还是血。
啊——
我顿时惊得魂飞魄散。
大汉故骠骑大将军上柱国靖武侯平原王府君桢——他的灵位,是我亲手题的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