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花样来。
而狐狸呢,自从上了北峰之后,就一言不发,气色难看。
便在两人沉默不语之际,王樨父兄的陵墓已出现在墓道尽头。
居中的陵墓,规模较大,石碑上生满苔藓,见了这座墓,狐狸二话不说,规规矩矩跪在坚硬的石地上三跪九叩。容甯凝神看去,石碑上刻的字是:汉故大司马大将军淮南郡王平原王公澹远之墓。落款则是某年月日子散骑常侍桢,女建安郡君樨泣血。
还不待容甯反应过来,狐狸已然站起,快步走到西侧的陵墓前去。容甯本当她亦要行礼如仪,谁知狐狸忽然满面怒容,一脚把那座墓前放着的一个金杯踢出去十步远。而令人诧异的是,那酒杯里竟还有不少余沥,洒了一地。
近日有人来祭拜过!容甯皱了皱眉头,好大胆。
这座墓自然是表舅王侍泽的了。
容甯走到她身边,只见这座墓碑上的题字又有所不同,散骑常侍变成了“大汉故骠骑将军上柱国靖武侯平原王府君桢”,建安郡君成了“端明殿尚书重华夫人王氏”,“泣血”二字套语则干净利落地被一个“立”字所代替。
没有家,何以有国?聘林馆内孤女寂寥,云间山上芳草离离。纵然生荣死哀,纵然圣眷隆盛,但她已不可逆转地从芝兰玉树变成了无情利刃。
“挖吧!”还不待容甯反应过来,王樨的声音骤然响起,冷静之极。
容甯吃了一惊,道:“好好的,挖什么?”
没有回答。容甯诧异地转过头,却见王樨静静伫立,绝不解释。只是曾经无情明亮的眼眸却如秋池骤满,她一言不发,潸然泪下,滴落在地。
如此心思难测的人,忽然作娇花之泪,容甯难以抗拒。
容甯的部下以兵器为镐铲,很快掘地三尺,七尺之棺便被起于地下,暴露在烈烈骄阳之下。
王樨怔忡片刻,即便摇摇晃晃地过去,俯身欲倾,容甯怕她想不开,一把拉住她,道:“要做甚么?我来。”
“开棺。”她道。
容甯听得出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赶紧劝道:“年久日深,他已非当年模样,恐怕你受不了……”
王樨推开他手,道:“昔年我亲手葬他,今日我亲来超度,我受得了。”
容甯无奈,亦恐违拗她更有不测,只得示意左右开棺。
棺内之人当然已化白骨,只是容甯未曾料到,赫赫骠骑大将军竟是常服入敛,棺内毫无金玉宝器,那具白骨双手在胸前拄剑而卧,身姿甚是安详。
王樨本已冷静下来,此刻一见亲兄,还是不由自主浑身颤抖,她缓缓跪倒在棺侧,更伸手覆在骷髅的额上。容甯神经紧绷,却见她再也不哭,反而扭头问他道:“‘妻子岂应关大计’的下句是什么?”
容甯摇摇头,浑身冒汗。
她纤手握拳重重击在棺上,叹道:“英雄无奈是多情!”
言毕,她顺手抚过棺中人的手臂,抬起那骷髅的右手,轻柔地取下他右手食指上的指环,更取出他怀中皮鞘依旧闪光的长剑。
她将那黄金嵌宝之戒置于墓碑之上,迅雷不及掩耳地拔剑出鞘,只听叮一声,戒指被一劈两断飞到草丛中去,连那石碑之上都多了一道缺痕。
容甯大惊,一把夺过她手中之剑和鞘,扔给慕容薄。
王樨却并无异议,只道:“你表舅的巨阙,他不怎么用,你拿去罢。”
她的神情实在太过异样,容甯忍不住上前握住她肩道:“我们快点回去吧。”
王樨一点头,指着棺材道:“火葬之后,我们便走。”
到了这步田地,容甯也自知无法和她理论,很合作地叫过亲卫架起松柴,将那具楠木棺材与棺中人一起,在风烟中燃烧殆尽。今天的风大不大?容甯想起早上王樨问他的话,骤然明白,她早已打算将亲兄之骨化作灰烟,扬于云间山上。
王樨冷冰冰地站在火焰之侧,默默注视风烟一点点带走王侍泽。当最后一点灰烬亦将为狂风吹散时,她用前所未有冷清的声音,祝道:“岂是酒多都化泪,莫因春尽便无诗。此身既与清风去,勿念神州寂暗时。王侍泽,从前之事你若不怪她,今后之事亦不许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