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1)《论语·子罕》颜渊喟然叹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狐狸断章取义,调戏老公。
第53章 姑妄之言(下)
我靠在窗边,身随马车颠簸,心平气和地望着他道:
“不至于,是你的吧?”
这话何止是掷地有声,拓跋锋额头青筋毕现,他沉着脸道:“酒疯还没发够?这样的话也敢胡说?”
车厢内的空气有些闷热,我取出扇子,刚打开,赫然发现今天所携之扇写得是唐人诗:“三山不见海沉沉,岂有仙踪尚可寻。”
哼,好个“三山不见海沉沉”!
我反复看了两遍,一把收拢扇骨,低着头冷笑道:“……我胡说,你竟也听懂了?”
我分明听见拓跋锋倒吸一口冷气,他迫我抬头,视线交会,他切齿道:“王樨,你务必气死我才称心,是不是?”
“何必这样脸薄呢?咱们效吕不韦故事,岂非事半功倍?”我双手掰他辖制着我的手,他就是不放,脸都快给他揪出血了,我愈加冷笑不止,道:“还是说,这一次可能是女儿呢?”
“你——”
这记一来,拓跋锋气得话都说不出了,指节攥得发白,眼中狠厉之色毕现。
随你雷霆万钧,今日民不畏死,吓唬谁呢?
“别不好意思动手,我告诉你,我泼宇文以礼一身药的时候,他都不曾对我一指加身!”
我干脆放弃自救,凭他□□。我静静注视他阴云密布的眼睛,你知道我这张画皮下是什么?你就敢说喜欢我?
拓跋锋没有打,愤然手一松,这时马车忽然颠簸,我控制不住身体,登时一头向车窗棂上撞去,便在千钧一发之际,我眼前一黑,反跌进他怀里,袍上绣的松针刺着我脸,他铁臂箍着我,气都快给勒绝了。
时间过去好久,就在我快断气的时候,拓跋锋低头找到我的唇,恶狠狠地亲下来。
我只觉得脸上一片冰冷的水……被我气哭了,不至于吧?
拓跋锋松了手,面无表情地对着我,拇指抚过我脸。今天勒过弓,指腹更毛糙了,我别过脸去,不睬他。
“酒德够差,嘴巴够毒,脾气够坏,心肠够狠……还敢哭!”拓跋锋把我的脸转回来,还是皱着眉峰,声音却柔了下来。
“那倒是,不是绝色,哭也不好看。”我咳嗽一声清清嗓子,他禁得我太紧,头发都没法拢。
别装了,你分明就是一个怜弱的,表侄女也罢,婀霞也罢,甚至徒单月相也罢,她们都是柔弱的,才能哭得好看,顺你的心。可我早十多年就泣尽血干了,心肠比谢静山还毒,你还指望我什么呢?
拓跋锋眉峰一挑,嘲道:“酒已经喝得厌了,开始吃醋了。”
“吃醋又怎样?我何止吃醋?更兼……作为女人毫无价值。其实我早想对你说了,你莫非错认我了?与其图穷匕首见,不如趁早休弃了。”又不是没人这么做过!
“谁说没价值?……我也知道一次两次都教训得你太轻了,竟还在妄想!”拓跋锋冷冷哼道。
“哈,说得好。信不信我休了你?!”适才与他纠缠中,那把碍眼的扇子掉在车板上,我管它是前朝孤品千金万金,一脚就蹬出车外,只听得搁楞楞响,被车轮碾得粉碎。
“它怎么得罪你了?我怎么得罪你了?”从来不曾见我大发作,拓跋锋抚着自己下巴,骇笑道。
“没有。”遇到我,就是你的无妄之灾。
“快说了。”他叹了口气,把我拉进怀里,一手拨开我耳际头发,用唇亲我耳朵。
“那一宫的女人都喜欢你,其中尤以我表侄女为甚!而且,拓跋炎也知道,你自己也知道!”我一把撑开他,冷笑道:“你真当我醉了么?即便我喝得一瞑不视,都能察觉前来吊唁的人穿什么衣服行什么事,以及心里在说什么话!”
“唔,就这样?”拓跋锋忍笑不俊,“就这样,你就大发脾气,大作诛心之论么?”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我一头倒在他怀里,拽着他衣服,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为什么在错得那样惨重之后,我还会错得更厉害地去爱一个人呢?
“我就不能生气么?”他十指穿过我的头发,象在家里那次一样,替我理在一边。
“你还要生气多久?”我抬起眼睛望他。
仿佛有许多事发生在我们之间,仿佛有许多人隔绝在我们之间,只是这些事,这些人,不知为何我都不记得了。唯独他的眉眼、他的神情、他这个人,我认识了很久很久,恍若隔世,重又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