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本是一座无人问津的荒山,或许只有樵夫才会每天上山砍柴,而一片荒芜的山峰处却是真的渺无人烟。
三十年前,“碎岩神掌”江胜在此创立惊涛帮,名震江湖。于是此峰便有了个名字——“听涛峰”。
山,并不高,也远远谈不上雄伟,但无人敢轻视它,只因为它是听涛峰!
“可惜,江胜创立惊涛帮十年后就病故,实是天妒英才。”贺不平唏嘘道。
夏逸接口道:“江胜虽逝,但江应横继任帮主之位后大展拳脚,如今的惊涛帮已是横霸岩江中游。”
贺不平道:“江胜在世时,此地还是遍布了大大小小的帮派,其中又有八个大帮派互相牵制,称雄于岩江中游。虽然江胜一人技压群雄,在他在位的十年也只能力保惊涛帮不失,而江应横成为帮主之后只用了三年时间便击败了这八大帮派,其余小帮派或解散,或归降。江胜用了十年才在此站稳脚跟,江应横却只用了三年便独霸此地!”
夏逸道:“江应横是一代枭雄,何况多行侠义之事,岩江大侠之称当之无愧。”
贺不平叹道:“可惜父子俩都是急病无救。”——上天似乎对这些英雄的安排都很不公平。
三人说话期间,山路已到了尽头,映入眼中的便是一个山庄。
山虽然不高,也不雄伟,但这座山庄却不小,因为门口的牌匾上刻着三个大字——惊涛帮。三个字,平凡无奇,却让人觉得这三个字远比门前那两头威猛石狮更大气磅礴。
这块不同凡响的牌匾上披着一条白绫。
不止是这块牌匾,整个山庄,皆白。
夏逸、贺不平、袁润方三人跨过门槛,便看到前方是一块空地,俨然是一个习武的校场。校场自然是练武的地方,可是今天绝不会有人练武,摆在校场两侧的兵器架也早已换成了正迎风摆动的白幡。
白幡前居然也置了两头石狮,这两头石狮怒目圆睁,共守着通往江应横灵堂的路。
未入灵堂,这气氛已压抑得令人透不过气来。
灵堂一侧的走廊上,一个须发已白的老叟佝偻着背,握着一把看起来和他一样老的扫帚,缓慢而仔细地扫着地。其实走廊很干净,可他仍在扫地,而且扫得很认真,仿佛扫地是他人生一大乐事一般——奇怪的是,这画面看起来竟十分和谐。
袁润方忍不住说道:“看这老人模样,若没有人提醒他这走廊已足够干净,或许他会就这样扫一辈子。”
夏逸道:“或许他已经扫了一辈子。”
灵堂很大,也只有这么大的灵堂才装的下纵横江湖二十年的江应横那沉重的——侠义。
巨大的“奠”字下,一个上等木材造的棺材摆在灵堂正中央。棺板尚未合上,因为江应横的丧礼尚未完成。棺材下既未放置板凳,也未置棺床,就这么方正地摆在地上。
灵堂两侧,已有不少人正正襟危坐,显然都是已给江应横上过香的人。于是,夏逸也上前点香。
木棺前立着两个人,一长一少,一女一男。女子约二十六七岁,身旁的少年约十六岁上下。
江应横一生仅有一妻,多年前病逝,身边只有两个女弟子与一名独子。站在木棺前的女子当然不是江应横的首徒叶时兰,因为这位惊涛帮大弟子早已被逐出帮派,成为了惊涛帮的禁忌。那么有资格立在这棺旁的自然是江应横的二弟子邱晓莎与其独子江如雷。
上过香后,夏逸也走到灵堂一侧,目光又瞧向邱晓莎、江如雷——谁会是下一任帮主?江如雷是江应横独子,理应由他继任帮主之位但他毕竟还年幼,想来邱晓莎会暂代帮主之位。
出京城前,倪煜晨千叮万嘱他要与下一任惊涛帮帮主交好以稳固凛风夜楼与惊涛帮之谊。
就在此时,又有一个男子走入了灵堂。男子看来二十六岁上下,身姿伟岸,他的面容也很英俊。男子一身白色剑装,外穿着一件青色长衣,不难认出是玄阿剑宗的道传弟子。
见夏逸一脸惑色,旁座的贺不平低声道:“此人乃玄阿剑宗宗主唐剑南之子唐辰君。”
一听到这个名字,夏逸就知晓了——玄阿剑宗宗主独子唐辰君,其辈分列于道传弟子第二,是武林后起之秀中的一颗明星。听闻他很傲,也听闻他的剑法有资格令他傲。
上香,再退到灵堂一侧,几步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已尽展唐辰君的气宇轩昂,却又不失礼数。只见唐辰君选在了一个白衣女子身旁就座,然后低声说起话来。
女子一声白衣,似雪如霜。她的发细长黑直,她的眼清若秋水却又似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雾,令人看不真切。她的肌肤似比身上的衣服更白,颊上则透着淡淡的健康的红晕。她有一个小巧而精致的鼻子,细薄的唇又是少女的粉红色——这像是一个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本是美得不食人间烟火,却会令人生出一种敬而远之的仰慕。
女子的姿色不差徐舒舒分毫,但比之徐舒舒那闭月羞花的姿容,她有的是一种飘然世外的高贵——只要是个男人,见到这样一个女子都难免会多看两眼的。
夏逸当然是个男人,但他看到女子的时候,眼中流露出的并不是对美的欣赏,而是震惊——他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夏逸腾地立起,脱口叫道:“惜缘!”这一举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有人诧异,有人愤怒——夏逸此举实在很失礼。但夏逸仍若未觉,紧紧盯着女子。
乍闻“惜缘”二字,女子身躯一震,以疑惑的目光打量着夏逸,随即起身行了一礼,道:“小女是净月宫弟子月遥,只怕少侠认错人了。”
“你不是……”夏逸喃喃道:“你……也出自净月宫?”见女子重新入座,夏逸才发现自己失礼之举,急忙向满座赔礼道:“在下失礼,请诸位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