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我是让您谈治国之道,你怎么背起四书来了!”
“可书上的确是这样写的。”他眉头一皱,为难地看着我。
“如果光能背书就能做个好皇帝,那天下有那么多儒生,难道都有资格做皇上?”他实在天真,或许他在战场上是一代天骄,但说起治国,根本一窍不通,“王爷刚才提到,家仁,家让,那您告诉我如何使得家仁家让?”
可等了许久都没有得到他的回答,我冷笑道:“所谓家仁家让正指家族相亲相爱,恭谦礼让。手足相残者必斩首以定天下,妻妾互斗着必幽禁以正宫闱,子女犯罪者必严惩以安臣民。若王爷首先具备了如此狠心,便是一个好皇帝的开始。可是,您真的忍心弑兄、禁妻、惩子?”
他看着我,瞳目一眨不眨,似见鬼神般惊惧,良久都无法吐出一个字来。
我觉得自己说得似乎有些过了,便缓和语气道:“其实并不是当皇帝就能名垂千古,史上多少亡国昏君遭人唾骂?可恰恰相反,汉朝的卫青、霍去病将军,直闯漠北,横扫匈奴,立下赫赫战功。唐朝李靖将军,忠君护主,大小战役从未失利。他们照样载入史册,名垂千古,成为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说得好!”远处传来冷淡中夹杂着欣赏之味的声音,我循声而望,冥衣侯正徐徐渐近,还有紧随其后的灵月公主。
凝望他的眸子,越瞧越觉着好像在哪见过,但是……
“潘姑娘的才情比男儿有过之而无不及,若身为男儿定然成为一国栋梁,可惜……”韩冥对我的赞赏却令我蹙眉,将话从那个“可惜”中截断。
“谁说女儿就不能为国出力而报效朝廷?并不是天下红颜皆如妲己媚主,媚喜乱宫,我潘玉要做就做被唐太宗尊之为师的长孙皇后!”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自信,同时我看见他的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而灵月则看看韩冥,再看看我,最后脸色一变。
第 八 章 鸳鸯碎红帐
黄道吉日,三王大婚,盛世空前。来来往往的奴才脸上无不洋溢着笑容,亓国三王一同大婚还是头一遭。奴才们也就格外细心,生怕出错,都端着盘点捧着喜烛,纷纷朝景仁殿而去,放眼望去,整个西宫都披挂上红锦喜帕,熙熙攘攘的官员捧着厚礼前来道贺,可是大家都被一个难题给卡在宫门外。
东宫未泉殿祈佑,西宫景仁殿祈殒,侧西宫锦承殿祈星,这哪一方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主儿,去了这处又顾不上其他两处,都恨不得可以分身三人同时赴三殿观礼。为了这个问题,大多数官员都在宫门前徘徊不定,窃窃讨论。
而我,同他们一样在考虑该去参加哪处的婚礼。照礼说我被韩昭仪安排住在西宫,就该去参加祈殒的婚礼才是,但是我真的不愿见到他大婚时笑容满面的样子。去东宫那更不可能,我与皇后的关系都僵到这样的程度。那侧西宫?不行,灵月长公主对我敌意颇深,怕是前脚才踏进大殿,后脚就被她给轰了出来。
我还在想是不是就在揽月楼待着,哪都不去时,云珠就已将我盛装打扮好,头戴五凤攒朱钗,斜绾朝天翡翠挂玉簪,衣着缕锦百莺穿花荷衣,裙边轻系紫绦百心结。她满意地在我脸上这儿瞧瞧那儿瞧瞧,害得我全身都不自在。无奈地朝她淡笑道:“今个儿又不是我大婚,你将我打扮得这么美做什么?”
“这正是,一双笑靥才回面,十万精兵尽倒戈。”云珠摇头晃脑地背起诗词来。
“傻珠儿,你不懂。”我将发梢的朱钗取下,置放妆台前道,“这新娘子的势头要是被道贺的姑娘盖了去,是不吉利的。”
“我们姑娘自然天成而为美,就算不戴这些行头都要把新娘子的光彩给盖下去。”她说的话甚为可爱,逗得我原本比较烦闷的心情顿时开朗起来。
“对了,楚清王的王妃是……”我小声问起,祈星与祈佑的王妃我都知道,唯独祈殒的王妃我至今还不晓,或许是我不敢问吧。
“姑娘还不知道吗?是多罗郡主纳兰敏。”云珠很惊讶我的问题,发出连连感叹。“这位多罗郡主是皇上于民间微服私访时收的义女,‘才思细腻,必为大事者’是皇上对其下的批语,自她被封为郡主以来就很少在宫中露面。在众人即将将她淡忘之时,她竟一朝被选为王妃。”
能得到皇上如此赏识的姑娘,想必不凡。听云珠说起,我都心动地想去瞧瞧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于是决定今夜去景仁殿参加祈殒的大婚。
“姑娘,您真的要去景仁殿?”云珠喃喃自语,声音细如蚊丝,沉思了一会儿又道,“如果可以的话,珠儿很想去看主子大婚。”
我愣了愣,看着一脸失望的云珠,难道她……“祈佑娶的可是杜丞相的千金,怕是将来没好日子过了。”我连忙将话题转移到杜莞身上。
她扑哧一笑,拿起玉梳顺顺我的流苏,“可不是,那时还以为她会成为太子妃呢,兜兜转转却成了主子的王妃。”
“杜莞的脾气我们可是都见过的,所以……祈佑是不会喜欢她的!”我别有深意的将话带出,云珠却又陷入一片沉思,望着她的沉思,我也陷入了沉思。
红影拂动,一帘花梦,金猊熏彻,烛光摇曳。
今夜的新郎官在众人的拥簇下被大臣们频频灌酒,而本欲前来一瞧多罗郡主的样貌的我,却因晚到根本没见到她的样貌,她早已被送入寝宫。本想转身就走,想想也罢,人都来了,若是就这样转身离去显得我太没规矩了。于是就坐在殿内最角落,猛盯着笑得格外潇洒的祈殒。桌上的山珍海味我一口也没动,反倒是烈酒一杯又一杯地下肚。
“姑娘你别喝了!”云珠用力想将我手中的酒杯夺下,但我死捏着就是不放。
“姑娘您扪心自问,今夜如此折腾自己,到底是为谁?是西宫景仁殿的这位王爷,还是东宫未泉殿王爷?”她又一次试着将我手中的酒杯夺下,这一次却轻而易举。
我置若罔闻,摇摇晃晃地从桌案前站起来,云珠立刻搀扶着我怕我跌倒,我却将胳膊从她手中抽回,淡淡地说:“里面太燥热,我出去吹吹风!”没走几步又回过头猛盯着想跟随我的云珠说,“不准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