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刚从路边小贩手中买来的鲜嫩香梨递给她,“你舍不得祈殒?”
她含笑接过,随手擦了擦,然后放在口中用力咬下一口,也不说话,只是细嚼。
“会恨他吗?为了自己的野心,将你推向危险的昱国。”喃喃一声轻问,也问出了我的苦涩,祈佑何尝不是如此待我。
“从与他大婚那日起我就明白,先帝是要我为他付出一切。现在是个很好的机会,不是吗?”她又咬下一口香梨,“祈殒从未想过要争夺那个皇位,但是当今皇上弑杀了最疼爱他的父皇,这是不能容忍的。所以,他誓为先帝报仇。”
我无奈地发出一声冷笑,笑得苍凉,“所以,一定要牺牲女人吗?”
“为了他,我心甘情愿。”她渐渐垂首,望着手心捧着的香梨良久,才道,“祈殒对我说,他怕见到你,因为你与母妃是何其相似。我知道,他是怕继续见你会控制不住地爱上你,更怕对不起我。”
我喟然一声叹息:“祈殒爱的人只有你,不然那日绝不会抛下我而去追你。在他心中,我只是他母亲的一个影子,灯灭了,月蔽了,日落了,影子将由他心中散去。你才是他心中最珍贵的一份情啊。”
她霍然仰首,瞅着我,眼中有隐隐泪光,更加楚楚动人,她勾起一丝微笑道:“谢谢。”
我不语,单手揭开帘幕一角,望外边匆匆掠过的景象,又想起了什么,忙开口问道:“你们成亲这么多年,怎么没有孩子?”
她神色一黯,“他说,现在不能要孩子。有了孩子会使他分心,令他无法安心继续进行他的计划。更担心,若是计划失败,连累了孩子。我懂他,所以我没有反对。我愿意等,等待能为他生个孩子的那一日。若没有那一日,我亦会陪他共赴黄泉。”
听到她的话我心念一动,那祈佑为什么又不让我有孩子呢?而且狠心到永远不允许我有孩子。怕我会影响他的皇权还是根本不想与我有个孩子?我也可以如纳兰敏一般,与祈佑生死与共。可是,他没有给我这个机会,还这样伤我。
“若你负我,今生亦不相见。”
我清楚地记得这句话,可他没有给我机会,还如此践踏我们之间的爱情。这份爱情既然已变质,那当初的誓言我又何需苦苦遵守?
“公主,曦说此时昱国正在举行三年一次的选秀,我们只要找到太监总管白福,给其大量钱财贿赂便可成为秀女。但是我担心,若见到皇上说明来意,他会将我们当奸细收押……”她格外担忧地蹙起了娥眉。
我立刻安抚道:“王妃你放心,没有把握,我绝对不会冒这个险的。”
她的担忧也情有可原,远方还有一个深爱她的男人在等着她回去,不像我,已是了无牵挂,可放心去赌,即使赔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夜里酉时我们便安全抵达了汴京。据闻此次选秀之事在汴京闹得沸沸扬扬,为了进宫成为秀女而散尽千金去贿赂白福公公的平民女子比比皆是。她们之所以抱如此大的希望,只因四处都传闻,连城的后宫等同虚设,除皇后外,四妃至今未立,九嫔也只有两名女子居于嫔位,皇上也无子嗣。也难怪这么多女子都想挤进宫,想着有朝一日飞上枝头当凤凰,但她们只看到了这般荣耀,却没想过荣耀的背后,是血腥、残酷、凄惨。
红颜未老恩先断之例历来数都数不尽,况且天下国色皆聚于后宫,她们又怎能保证自己一定艳冠群芳,脱颖而出?
我与纳兰敏来到了提督衙门,据说选秀这一段时间白福公公居于此处。每日络绎不绝来访的人都快将门槛踩烂了。就连现在,上门拜访求见的都排了很长一队。我拿了一锭黄金给看守通报的衙役,他立马就放我们进去了。
我们与白福公公在一处幽雅的小居相见,屋内有淡淡的脂粉香气,四下也未点灯,唯有融融淡月照屋。当纳兰敏将满满一大盒珍宝摆在桌上之时,白福公公的目光由起先的冷淡转为熠熠生辉,指尖抚过那盒在黑夜中闪闪发亮的珠宝,他喃喃地问道:“两位姑娘这是……”
“只要公公在秀女册上加两个名字。”我由袖中取出一笺纸递给他,上面写着馥雅与多罗两个名字,“这件事对公公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对吗?”
他贪婪地打量着珠宝,频频点头,一连说了三个“对”字。我与纳兰敏对望一眼,脸上净是笑意。我没想到,进宫竟如此容易。连城怎会任用这样一个贪财的势利小人为太监总管?
神武高耸,殿宇巍峨。
满地落花,漫天飞絮,独步百花娆。
众批秀女被皇上身边的大侍女兰兰、幽草领着进入储秀宫住着。望着多年不见的两人,初见时她们眼中那股纯真干净已不复见,是这个宫廷磨去了她们的天真无邪吧。
兰兰捧着小册一个个念着名字分配居住的厢房,当她念到“多罗,馥雅……”时皱了皱眉头,又重复念了一遍,“馥雅?”
我与纳兰敏由所剩无几的秀女中站了出来,“我们是。”
幽草突然伸出食指惊恐地指着我,“你……你……”
“我是此次被选进宫的秀女馥雅,她是我的姐姐多罗。”我忙打断她的话,用目光示意她此时存在于周围的旁人,幽草不敢置信地上下打量着我。
相较于幽草,兰兰就显得冷静许多,平静地说道:“你们俩住这间。”
我们一同进了屋,在关门之时只是将其微掩,留了一个缝隙。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兰兰与幽草鬼祟地溜了进来,一见到我就扑了上来,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小姐……您回来了!”
我被她们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不知所措。身边的纳兰敏先是疑惑,后转为掩嘴轻笑。
幽草抱我尤其紧,她说道:“自从上次小姐逃离,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兰兰不停地点头,“小姐为何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