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身在微微晃动,外面,马蹄声响,喜乐不断,鞭炮震天。
流光拽下罗帕,露出沉静的容颜,摘下头顶的凤冠,一头柔顺青丝披散而下。
一直紧握的拳头慢慢张开,手心中,是一条半旧的黄色绢带。
那一日,原重生为她束发,喃喃的话语犹在耳边,狠心离去之后,才发现,这条绢带萦绕在她发间。
不想有牵连,关系愈纷乱,连一条绢带,她都无法逃开。
轿身忽然一震,猛然停下,她的思绪乍停,五指合拢,收紧了手中的绢带。
“原重生!”
溢彩的声音,熟悉的名字,她的手伸向轿帘,却又硬生生地停下。
原重生站在牌楼上,俯视下方。禁卫军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鸾轿,刀戟林立,准备好了架势,严阵以待。
勒住有几分惊慌的马匹,溢彩眯着眼睛,看向站在高处的原重生,“你倒是有几分胆量,单枪匹马,也敢来劫亲?”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本来围观看热闹的人争先恐后地纷纷涌上前,想要一睹原重生的真面目。
“成何体统!”贾丞相从轿子中探出头,看着一片混乱的场面,对玉离子呵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玉离子没有回答他,只是转头看向毫无动静的鸾轿。
溢彩挥手,红绫飞向原重生。原重生偏头,顺势拽住,猛地一拉,溢彩整个人从马上腾空而起,跃上近旁的楼阁。
长长的红绫横亘在鸾轿上方,原重生沉声开口:“我要见她!”
“那也得看她愿不愿意见你。”溢彩撇撇嘴,警惕地注视着原重生,不敢掉以轻心。
原重生的目光,重新回到鸾轿。轿子依旧没有动静,死一般地沉静。
“流光,我要见你!”这一回,他的声音提高了许多,同时手中用力,溢彩不由自主地被拉前了几步。瓦片坠地,引起惊呼声一片,下面的人避之不及。溢彩连忙扎住脚步,勉强稳住了身形。
“你若是执意不见,那好——”原重生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是寒霜一片,“今日我便大开杀戒,拼得个你死我亡。”
“玉离子,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想办法!”被原重生的话骇住,也记得运天就是因为这个人而落得终生残疾,贾丞相惊慌失措,“要是本相少了一根毫毛,都惟你是问。”
“事到如今,取舍如何,全凭造化。”玉离子叹息,
拂尘挥动,绷在半空的红绫从中间被击成两截。毫无防备,溢彩整个人向后倒去。而原重生,丢下手中半截红绫,冷冷地看向玉离子,手指结印,紫光击出,毫不留情。
白色的光芒骤然从鸾轿的窗口飞出,截住了击向玉离子的紫光。
“原重生!”清冷的语调响起,随后轿帘由内被掀开,两道目光对上了他的视线,“你何时变得如此卑鄙,居然拿一城人的性命要挟于我?”
原重生的目光锁定她的容颜,慢慢柔和下来。以这样的方式逼迫她与他见面,算不算是卑鄙,已不重要。只要她在他的面前,其他的一切,早已浑然忘却。他飞身跃下牌楼,才落地,刀戟向前倾斜,一致指向他。
面对眼前雪亮的兵器,原重生面无惧色。隔着层层防守的禁卫军,看她良久,才开门:“我已经死过许多次,生死,对我早已不重要。”
紧握的手在微微颤抖,流光默然半晌,步出鸾轿。
“流光……”
“师父——”流光看了看欲言又止的玉离子,“我只与他说几句话。”
玉离子挥手,她走上前,禁卫军在玉离子的默许下自动向两旁散开,让出道路,一边是她,尽头是他。
红色嫁衣衬出她的如雪肌肤,长长的裙摆拖曳在身后,与他还相隔一尺的距离,她停下,声音很低很轻:“重生,我们是敌人,注定有一天要兵戎相见。”
想要尽力做出不在乎的模样,可是跌宕的心情难以平静。这句话,与其是在说服他,倒不如说是在提醒她自己。
“不,不是!”原重生努力克制自己乍见她时内心的激动,声调也很低很轻,“若不是你,十年前,我早已不在这个世上。”因缘而遇,因她而重生,“你是我的恩人,是我的恩师,对你,我恨不起来。”
“恩人和恩师,也有反目成仇的时候。”心弦在动,她却强迫自己说出如此狠心的话。
原重生没有理会她的话,反而上前了一步。手,掠过她胸前垂落的长发,令她不由自主又想起那一日,他相同的举动,忍不住一阵战栗。
手指,从青丝滑过,停在发稍,原重生抬眼凝视她,异常认真地开口:“若是妻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