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致研的名片递过去,胖子就开始对他控诉在场的每一个天庭的人。他笑着听着,打太极似的绕着,这种事他见的多了,一向是对事不对人的,不管客人怎么无理取闹,都不会生气。他觉得面前这个姓蒋的胖子其实并不坏,不过是因为守了一个礼拜,什么新闻都没捞着,回去没法交差,所以急了,等骂够了,送几张餐券,至多一晚住宿,也就打发了。至于道歉,是最容易最不值钱的。
控诉完大堂经理,胖子的矛头转向司南:“还有你,我刚跟你说话,你为什么不理?”
司南愣了愣,笑了一下。
“你别笑,说的就是你!狗眼看人低是不是?”胖子又伸出胡萝卜似的食指。
程致研走上一步,挡在司南前面,把胖子的手拨开,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蒋先生,请你自重。”
胖子见状嗤笑一声:“怎么,就她说不得是不是?”
“蒋先生,”司南往边上推了推程致研,还是对着胖子笑,“你刚才跟我说话,我没听见,是这样的……”
程致研伸手拦住她,对沈拓说:“去叫保安进来。”
沈拓和大堂经理同时愣了一愣,另外那几个记者却开始群起攻之。沈拓赶紧开了面谈室的门,保安鱼贯而入,不多时就控制住了场面。
临出门,胖子瞪着程致研,威胁道:“你等着红吧!”
他看着胖子,回答:“行啊,我等着。”
12
程致研知道,这件事可能远未到了结的时候。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幸运的人,每一次冲动,每一个鲁莽决定,都终将付出代价,但是,至少对于司南和沈拓来说,这漫长的一天已经过去了。他让她们去换衣服,然后打电话给车队,让值班的司机开一辆商务车出来,送她们回家。
司机问他地址,他怔了怔,回答:“把车停在办公区楼下,钥匙留给门卫就行了。”
他独自下到底楼,从门卫那里拿了钥匙,坐在车里等她们。不多时,司南和沈拓一前一后从旋转门后面出来,看到他坐在驾驶座上很是意外。
“上车,”他对她们说,“我送你们回去。”
“你肯定?”司南笑起来,“沈拓家倒是不远,可我住在浦西。”
“那就先送沈拓,再送你,”他看着她回答,脸上还是淡淡的表情,“我也住浦西,反正都要过江的。”
她们听他这么说,异口同声地道了谢,拉开车门却不知道该怎么坐。让他像司机一样,一个人坐在前面似乎不太妥当,但谁坐副驾位置,好像也是一个很难决定的问题。
直到他开口发话,说:“都坐后面吧,记得系安全带。”
两人倒还听话,上车坐定,分别报了地址。他发动车子,开出U型车道,驶上往南去的大路。时间已是凌晨,金融区几乎成了一座空城。从历峰大厦到沈拓家住的那个小区,不过十来分钟的车程,一路上两个女孩子都在聊名媛婚礼上的见闻,诸如新郎的朋友带来的女伴是谁谁谁,何苏仪的婚纱是多少钱买的,戒指上那颗石头又有多少大。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沈拓也这么能聊,她一向是安静的,看起来自信而高洁,几乎让他忘记了她也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女生,而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对婚礼这种话题,都是热衷的。反倒是司南,平常看起来温暖随和,说起结婚却带着些冷冷的嘲讽的态度。
程致研在前面听着,插嘴嘲司南:“你才几岁?参禅参的这么透彻。”
她哼了一声,回答:“程先生的意思是像我这样的‘特殊情况’,不应该这么挑剔?”
他从后视镜里看她,没想到她仍旧在意那句话,心里却觉得有点好笑,她可以全无所谓自嘲,可以圆滑到那样的地步,利用自己的残疾大打悲情牌,却为什么独独对他的一句话耿耿于怀?
沈拓说了几句打圆场的话,司南却还是无意退让,问程致研:“这和年纪有什么关系?你比我大,不是也没结婚。”
“因为我是风向星座,不喜欢建造,所以只能漂泊。”他随口胡扯,凡是不能回答的问题,就都归咎于星座,此乃真理,颠扑不破。
“你都漂了哪些地方?”
“最早是在纽约,而后是科罗拉多州的阿斯本……”他边想边说,“波多黎各的圣胡安,巴黎,沙特阿拉伯的杰达港,菲律宾,然后就是这里。”
“每个地方呆多久?”
“最短的六个月,最长的不到两年,平均一年不到吧。”
“也就是说你快要离开上海了?”
还没等他回答这个问题,沈拓家就到了,让他在一个居民区边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