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时,我很无奈地当了一回幼童,每一口饭都是孙叔喂的。不是我懒,我是真的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了。
这一套名为天罗地网势的掌法,是古墓派的入门功夫,须得一口气,连抓九九八十一只麻雀,才算略有所成,听说当年祖师“婆婆”最高可以连抓一百零八只。我练了快大半个月了,还只停留在十八只上。今天开小差,只抓了一只,被小龙女罚我,没抓到十九只就不准停。
当然,没人品的我,别说平时的十八只最好成绩也没发挥出一次来,到最后,肩膀酸,手指软,连十只也抓不到了。
我说林朝英没事练这掌法干吗?还最高一百零八只,抓那么多鸟有什么用。叫么叫天罗地网势,最终还不是没抓住咱祖师王重阳的那只鸟吗?(请原谅过宝宝的粗俗,汗……)说到底,抓鸟当求快狠准,看准目标就出手,一但抓到决不放手,关在洞里养熟了,还怕它飞走不成?当年要是祖师“婆婆”向我请教,早就将咱祖师重阳真人追到手了。
练了一天,一身臭汗,吃过饭,孙叔带我去洗澡。墓地里头还有一间温泉室,一汪碧波清水,石壁上还有一眼活泉。
池子微微倾斜着,靠着泉眼的地方浅些,人躺那儿正合适。古墓里,我最讨厌那张寒冰床,却最喜欢这里的温泉。可惜小龙女不大肯让我天天来泡,说是泡多了,影响我的内功。
孙叔轻轻地替我揉着酸麻的手臂,时而轻,时而重,力道适中,揉得我分外舒服。
我靠在池子边,懒洋洋地问他,“孙叔,你说姑姑为什么非要我做他的徒弟不可呢?”
孙叔换过我另一只手,继续揉按起来,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我时,他却慢吞吞道,“少爷很寂寞吧……”
孙叔肯开口了,我转过身,好奇道,“那为什么一定是我,别人不行吗?”
孙叔总是低垂的眼帘微微抬起,漆黑地近乎幽暗的眸子盯着我,“……”
好吧,不回答就不回答,干吗要吓我呢!我拍拍胸口,换个姿势,好让孙叔替我捏腿。今天上窜下跳,手固然抓麻雀抓到抽筋,脚也没少受累。
“恩……就是这儿……好舒服……哎……好酸……孙叔轻点……哦哦……呼……”
要是孙叔也能拐走,那该有多好啊……
第十五章 谁更可怜(上)
记得那日大殿上,掌教马钰说过,若是师傅师叔想我,我可以回全真去看看他们。
某日趁着小龙女心情比较好,我向他提出要回去看看我的师傅,看看我的尹师叔,看看我的鹿师兄,当然最好能晚上能在全真过夜。
顿时气场猛低了一百度,小龙女放下吃了一半的饭碗,皮笑肉不笑问我,“你有记得我答应吗?”
镜头回放:马钰投给我一个“你就认命吧”的眼神,转去安抚尹师叔和我师傅,“志平,志敬无须多言了,若是实在舍不得过儿,我就在这里替你们提个情,让龙姑娘隔三岔五地放过儿回全真看看你们,免得你俩挂念。”
然后镜头转向小龙女,“……”
的确,他一个字也没说。怎么可以这样!我端着饭碗的手猛抖猛抖,就差那么一丁点,半碗掺了葱油小蘑菇的白粥就要朝他脸上泼过去。
克制,克制!现在还不是和他翻脸的时候,我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半晌才挤出勉强可以称为微笑的表情,“姑姑,我……求……求……你……可……以……吗?”
他瞟了一眼,我捏着碗边,青筋暴起的左手,然后道,“八十一只,一只都不能少。”
我知道他的意思,不就是天罗地网势吗?我练!等等,他不会又晃点我吧?
“等我抓到八十一只,就让我回全真?”
“恩……”小龙女重新端起碗,夹了一筷碎野菜。
“还要过一夜?”我得寸进尺追问道。
他含着那一口野菜,若有若无地恩了一声,接着把那口野菜嚼了一遍又一遍……
为了早日回全真见我的尹师叔,当然,还有师傅,鹿师兄,我仿佛神明附身一般,练习不辍,日有进境。白天就在练功石室内练习指法,晚上坚持单睡练九阴真气,能多抗一个时辰,就多抗一个时辰,就算冻得嘴唇发紫,也不轻易求助。
用功勤奋之下,所能挡住的麻雀不断增加,到了中秋过后,这套“天罗地网势”已然练成,掌法展了开来,已能将八十一只麻雀全数挡住,偶尔有几只漏网,那是拼了命的扑上,补也要补上。
我越是进境迅速,小龙女却越是眉头紧锁,到后来脸色冰得,简直像是刚从南极旅游回来。
待我在他面前一口气将八十一只麻雀全部拢在指掌间,上下翻飞,一只也不放跑时,他一句话也没说,掉头就走。
我急追几步,竟没能将他拦住。料想他定是反悔了,我跺着脚,把古墓派从第一代骂到最后一代,气得连踢石壁十几脚,当然最后还是自己的脚受苦。
晚上泡澡时,我向孙叔抱怨小龙女说话不算话,孙叔却盯着我半天也没吭声,那眼神,倒是谴责的意味多,安慰的意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