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变故太大,但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了沉默。
见苏淮年安安静静坐着,那几人对视一眼,静悄悄地又走开了。
一直到晚饭时分,没等来萧诺,却等来了三皇子的人,来人穿着一身便衣,年纪与凌小纪相仿,看着便是个世故精明之人。
他一进门便笑道:“苏姑娘,我是上三皇子府上的丁立,我家殿下请姑娘去府上一叙,有些事情想要同姑娘求证一番。姑娘,这边请。”
苏淮年不动声色地往床下看了一眼,将手中的小刀往袖子内收了收——自凌煜死后这个小院里的戒备越发的森严,她显然已没有逃脱的机会。原本她是打算同萧诺直接摊牌,她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
三皇子的邀约来得实在突然,苏淮年不过思索了片刻,便决定前往。
“苏姑娘?”丁立站在一旁提醒了一声,苏淮年回神,朝他点点头,丁立将随身携带的一件皮裘递给她,看着她披上了,这才半弓着身带着她,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丁立走到车旁,回身看向苏淮年。他面上神情温文有礼,一双眼却是充满威胁性。苏淮年只看了一眼,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回头又看了那间宅子最后一眼。
在这里住了好几晚,这一去,怕是不会回来了。
那几个小兵站在门口,一脸焦急,又不敢抬头明目张胆地看,憋出了一脸纠结。
苏淮年最后看了一眼,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车内铺了软和的垫子,似乎还燃了不知名的香料,吸入鼻中舒适好闻,让人忍不住全身放松,却又不至于昏昏入睡。
她掀开帘子,默默记着沿路的景致,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马车陡然停下,她立刻放下帘子,装作才睡醒的样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外面传来丁立的声音:“苏姑娘,我们到了。”
苏淮年应了一声,随即帘子被掀开,她眯着眼去看,嘴里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些什么,一脸睡意朦胧。
三皇子住的府邸要比萧诺的大上许多。
此处装修富丽堂皇,朱红色大门上方挂着一方牌匾,苏淮年抬头看了一眼,那像是西野国的文字,她并不能看懂。
院中的积雪已被人扫净,薄薄的夜色落下来,像是给整座府邸落下了一方暗色的帷幕。前方依稀有女子的笑声传过来,苏淮年跟在丁立身后,一直走到花厅门口,丁立欠身道:“殿下,苏姑娘来了。”
厅中说笑着的两人立刻停下来,原先听到的那笑声确实是个女子,穿了一身红色的裙装,领子处围着一圈毛领,如瀑青丝扎成鞭子长长垂在脑后,身量与她相似。
那女子缓慢地回过头来,苏淮年原本只是无意间一瞥,这一眼之下却是如同冰霜遍布,瞬间定在原地,连皇甫明卿的话也半句听不见了。
嫣儿!
苏淮年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被冰冻住,嫣儿似乎变了一些,脸上没有刻意浓妆艳抹的妆容,此刻饶有兴味地笑吟吟看着她,但那双魅惑的眼中,却闪着毒蛇一般愤恨的光。
苏淮年几乎立刻就要逃离,然而双脚像是被钉在原地,一刻动弹不得。
那恶心的触感几乎重现,她止不住地开始颤抖,眼中一片惊恐。眼睁睁看着嫣儿越发的得意,她死死握着手,忽然摸到一个硬邦邦的物事,那是她藏在袖中的小刀,原本预备着以防万一的。
她稍稍定了定神,身边有一片阴影落下来,苏淮年这才发现皇甫明卿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她每一个举动。
她后背一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照着以前凌煜教她的规矩,冲皇甫明卿行了个礼。
“苏姑娘不必客气。可是身体有何不适?怎么面色这样难看?”
苏淮年摇摇头,道:“多谢三皇子关心,只是我不习惯坐车,这才有些不适。”
一旁的嫣儿仿佛是轻笑了一声,依旧用那样的目光看着她,仿佛在嘲笑她的每一个举动。
她强迫自己不去注意那目光,看向皇甫明卿道:“不知殿下找我何事?”
皇甫明卿又静静看了她一会,忽然笑道:“苏姑娘,是这样,今日这位嫣儿姑娘忽然找上门来,说是同你是旧识,听闻你在此处,想见一见你。”
苏淮年一僵,转头对上嫣儿嘴角若有似无的笑,心中的弦猛然绷紧,她后背出了薄薄的一层汗,嘴角却开始上勾,面部表情诡异至极,若是此刻她面前有一面镜子,她只怕也要诧异自己这番形容。
苏淮年仔仔细细看了嫣儿一眼,惊讶道:“这位姑娘……不是西野国人么?怎会在此处?”
“哦?”皇甫明卿尾音微微上挑,显然这个答案出乎他所料。
苏淮年笑得越发欢了,对着皇甫明卿歉然道:“殿下有所不知,先前我曾误入朔平镇,因为身份被人抓了送进当地的妓院。幸亏……萧副将他们来得早,不然我此刻或许已不能站在这里了。而这个人——”
她伸手直直指向嫣儿,道:“我在那青楼中见过,她便是那里的人。也曾莫名设计我。”
无论嫣儿先前说了什么,都抵不过她的身份。苏淮年不知嫣儿打的什么算盘,莫名其妙一遍一遍欺凌她,真当她软柿子好捏么?不过是仗着她绝不会提那桩肮脏的事情罢了。
她的一腔斗志完全被嫣儿挑起,冷冷看着她,眼中没有任何温度。
嫣儿显然也讶异她的表现,但她只微微一愣,甚至面上笑容都没有收敛,袅袅娜娜走上前来,站定在苏淮年面前,眼睛是看着她的,话却是对皇甫明卿说的,“殿下,这实在是一桩误会,我本是鄢国人,小时候被人贩子拐了,卖到那朔平镇上的青楼中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