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显赫的家世不提,单是孟丽君的美丽与才情早已使她成为名满江南的传奇女子。人言她一岁能言,三岁读书,五岁能诗,七岁便文武双修,而且,多数人从未见其真面目,只有亲近的侍儿和亲朋见过,无不如痴如醉,直叹倾国倾城也不过如此。据说,有个曾去孟府拜访孟士元、无意间邂逅孟小姐的少年形容道:轻纱飘飘,依稀可见一位丽人临窗思索,虽然纱罗蒙蒙,却平添了几分朦胧美,娉婷身影,走一走似步摇生香,弱柳拂风,静一静若洛神凌波,娇花照水。风儿悄悄地吹开一角纱帐,略略露出半张脸,鬓似刀裁,肤如凝脂,眼含秋水眉黛春山,真个是施朱则太赤,施粉则太白,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那少年一见,便顿时倒地,半天才回过神来。
从此,这少年逢人便说孟丽君的美丽,如此这般地描绘,直让听得人心痒不已,盛名由此传开,因而到府上提亲的人就络绎不绝,踏破了孟家的门槛。可是,孟小姐全然不理那些找上门来的公子王孙们,一句”缘分不到,还不想嫁。”就轻轻松松地把所有上门的人挡在了门外,不知害得多少人得了相思病。
此时的丽君正伏在船边,伸出纤纤玉手,把莲花上的露水倾入一只瓷瓶。清澈的河水中,丽君清丽的倒影在水波中荡漾,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亮,如梦如幻。只见她乌鸦鸦的如意髻,两鬓镶金凤钗,发间两颗珍珠,与温柔似水的双眸相映成辉。一身流光溢彩的罗衣,自透着一股高贵从容,又不失少女的清纯明丽。
”师傅,有了这瓶清晨的花露,就能得一杯真正的花露茶了,佛说'口吐莲花'的妙境,就是如此吧。”
正在凝神静读《法华经》的清修抬头看了一眼孟丽君。这丫头,孟府上下正在为她的婚事操心,她倒是气定神闲,优哉游哉,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任是说媒的人说破了嘴皮子,礼金堆成了山,任是对方貌似潘安,才似子建,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她都丝毫不为所动。看看她,摘下两片苇叶,十根青葱手指灵巧地编织起来,不一会儿就编出了一只小鸟,放在了水面上。
”丽君,女大当嫁,如同叶茂花开,是再自然不过的。”
”可是师傅,丽君不愿嫁,不愿像一盆花草那样,只是开给别人看。”
”那是你缘分未到,缘分到了,谁能挣脱?”
孟丽君伏在船边,托着腮看着小鸟,有点迷茫又有些向往:”我才不要那样呢!我想像小鸟一样自在,飞过山川河流……像云朵一样自由,饱览万物……”她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还不想嫁入深宅。父母从小把她当男孩养,四书五经,诗词歌赋,甚至兵法陈策,她都有所涉及,有时也会扮男装出去开开眼,闲暇时舞一会儿新学的剑法。相对于一般的大家闺秀针线女红无一不精,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之类的,丽君无疑是个例外。
”可你是个女孩子。”
”女孩子怎么了,为什么就只能困守闺中,为什么就不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闻听此言,正在看书的清修突然愣住了,好个男儿志向!他低头看看书页上的一首诗:一点灵心若流萤,飞过草莽达龙廷。慧根总在劫时显,夜色愈浓愈分明。
第3节:再生缘之孟丽君传(3)
这诗句让清修心中一动,恍惚中,他仿佛”看见”了什么,各种幻境交替着浮现于脑海:
山花浪漫的原野上,丽君和一位俊朗少年共骑白马欢快地奔跑,丽君含羞地望着少年郎,深情款款;
天边的白云刹那间变成黑压压的乌云,突然间电闪雷鸣,平静的湖面变得浊浪翻滚,而衣衫褴褛的丽君踉跄地在湖边奔走着;
熊熊火海,像要吞没整片天空,丽君在火海中痛苦而无助地奔跑着,撕心裂肺地喊叫着;
金碧辉煌的大殿,丽君穿着状元袍,缓缓抬起头,火红的衣帽衬得丽君娇颜更红,粉颊含笑;
尸横遍野的战场上,身着男装的丽君孤零零地站着,眼神迷茫地望着远方;
身着丞相官服的丽君在一张华丽的榻上沉睡,四周是大朵大朵盛开的各色牡丹,榻边香鼎内香烟缭绕。一只男人的手正伸向她的衣领,袖子上绣着腾云驾雾的金龙。
……
清修闭上了眼睛,若有所思。丽君啊丽君,你慧根聪颖,非同寻常女子,可是,等待你的,将是什么样的命运呢?突然间,他睁开眼,看着丽君,轻轻道了一句:”缘生缘灭,唉,躲不开跑不掉。”遂站起身,自顾自下船而去。丽君歪着头,不解地看着师傅远去的背影。
正在这时,河的远岸,一位一袭白衣的英俊少年骑着白马飞奔而来。只见那少年身穿月白锦袍,腰系羊脂玉带,头扎缀玉抹额,加之眉似远山,眼似秋水,顾盼自如间英气勃勃,一身的浩然正气,高高地骑在马上,更是显得雄姿勃发,英气逼人。
白马在河边停住,少年焦急地望着河对岸的路,突然回手拍马。白马冲进河里,踏水而过,掀起一串水浪。白马经过小船时,轻轻蹭到了船舷,船身一晃,丽君险些掉了下去,船头放着的那瓶花露也掉进水里,洒了个干净,几滴湖水溅湿了孟丽君的衣裳。少年恍若不知,急匆匆地驾马而去。孟丽君站定后,看着倒在一旁的瓷瓶,再看看渐渐远去的少年,一时恼怒地涨红了脸。
好无礼的男子!哼,休想跑掉!孟丽君从船上跨步上岸,骑上岸边的小红马,赶了上去。眼看就要赶上,奈何那少年急于赶路,并不理会。孟丽君不禁恼了:”你站住,站住!”少年一惊,勒马回头:”对不住,小姐,我有急事在身,对不住了!””可是你打翻了我的花露,那可是我清晨从一百朵荷花上采得的,就被你……”还不等孟丽君讲完,焦急的少年一把拨过马头,再次催马而去,还险些将丽君撞下马去。
孟丽君没料到自己话还没说完他就又跑了,又气又惊,她也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轻慢,索性两腿一夹,又赶了上去。”你跑不掉的,我一定要抓住你!”
丽君骑马追去,她刚刚离开,孟府的丫头苏映雪便奉了孟大人的命令来找她回家。这苏映雪虽说是孟丽君的丫头,可并不是个简单的粗使丫环,一袭月白绣花滚边团衫,下着一条白纹罗裙,无甚挂饰,只有一个汉玉坠,脂粉薄施,娥眉淡扫,只簪一根梅花簪,戴一对翠玉耳环。虽然穿着不甚华贵,但是通身透着文静雅致,倒似一个大家闺秀。
她是孟丽君的伴读丫头,从小被卖进孟府,一直陪伴着孟丽君。两个姑娘从小一起长大,一块学习,一块玩耍,名为主仆,实则比姐妹还要亲。苏映雪为孟丽君伴读的时间长了,耳濡目染,加上天资聪颖,也成为了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美貌才女。外人看了,还以为她也是位官宦之家的千金小姐呢。
却说这苏映雪明明记得小姐说她会来这里和清修师傅品茶,现在却连小姐的人影都看不到,正在着急。突然,她看到一个少年正单膝点地,拉开弓箭,瞄准着树梢上一只羽毛亮丽的小鸟,心中不忍,禁不住大喊起来:”别射,别射啊!”
射箭的手抖了一下,箭还是飞了出去,直奔小鸟,但稍微有些偏,擦着翅膀飞过。鸟儿受了伤,扑着翅膀落在地上。
苏映雪跑向小鸟,把它捧在手上,怜惜地轻抚着小鸟翅膀上的伤口,伤口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