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在阵地前卧倒,范石生卧在孙中山右侧,扭头命令道:
“开枪!”
“不,敌军尚未进入有效射程,放近再打!”孙中山卧在地上,仍用望远镜观察敌情。范石生虽有作战经验,但还是第一次看见孙中山亲临火线指挥,他见孙中山临危不惧,镇静异常,果断沉着,心里也不得不暗自敬佩。此时,沈军密集的弹火,从头上啾啾而过,直击得树叶乱飞,屋瓦作响,帅府卫队和范军官兵都趴在阵地上,监视沈军的动静。沈军蹲下放了一轮猛烈的排枪后,又纷纷起立,向大北门急进,距离滇军阵地只有四、五百米了,范石生扭头看看孙中山,只见孙中山仍在不动声色地用望远镜观察着,他用左手举着望远镜,右手慢慢地抬了起来。这使范石生想起在欢迎孙中山回粤的大会上,听他发表演说时的那种神态:孙中山在暴风雨般的掌声中站在讲台上,慢慢地抬起右手,听众立时肃然,会场上寂静下来,孙中山将抬起的右手往下一挥,开头那几句话,说得象一挺畅快扫射的机枪。
“快放!”
范石生见孙中山突然站起来,一声令下,阵地上的轻重机关枪和步枪,顿时喷出一片密集的火网,正在冲击前进的大队沈军,一下子便被扫倒一大片。在猛烈、的火力突然打击之一下,沈军死伤过半,纷纷后退。孙中山这才对范石生命令道:
“范军长,敌人前锋已溃败,后续部队不久必到,我命你立即率部追击,不许敌人有喘息机会,务求将其全部消灭!”
范石生见孙大元帅指挥有方,顿时来了精神,双腿一并立正答道:
“是!我即率队追击,不敢再负委任!”
范石生手提指挥刀,一声令下:“追击前进!”滇军官兵即从临时工事中跃出,跑步出击。范石生则躺到那张特制的烟榻上,两名卫弁一前一后抬起奔跑,两名勤务兵即为范石生装烟烧斗,一路青烟缭绕,香飘阵阵,孙中山在阵地上用望远镜看着,气得愤愤地责骂了一声:
“成何体统!”
却说沈鸿英在石井圩闻得偷袭滇军总部的李易标部被杨希闵击败,进攻大北门的部队也溃败下来,气得大骂一声:“晦气!”便率部乘坐早已备好的火车匆匆往韶关退去。到了韶关,沈鸿英屯住人马,正在寻思到底是依从参谋长邓瑞征的建议撤回广西去还是再作孤注一掷南攻广州。此时吴佩孚那位胖子密使又路到韶关来为沈鸿英打气,并且吴佩孚那三旅北洋军已从赣南进入粤北,表示要不惜一切代价协助沈鸿英再下广州。沈鸿英因广东督军的位置还没坐上,心中不甘,又见吴佩孚不惜血本支持他,正象一个刚进入赌场便输了头注的赌徒,无时不想扳回老本,便决定不回广西,他一拳头砸在那虎皮交椅的扶手上,大吼一声:
“妈的,老子这回搏底了!”
沈鸿英整顿人马,命人将他控制在广韶铁路上的十四辆火车头略加改装,每辆车头只挂两个车皮,车头上驾着十几挺轻重机关枪,那两个车皮内则满载经过挑选给了重赏的敢死队官兵,命军长李易标亲自率领,开快车直扑广州。沈鸿英本人则带一团精兵,乘坐专车跟在那十四辆火车头之后督战。临行前,沈鸿英命令李易标道:
“李军长,如果这次再进不了广州城,你我就不必再见面了!”
李易标见沈鸿英已下破釜沉舟的决心,又想自己屡次失利,也知这次如再战败,亦无颜面再见沈老总了,便答了声:“是!”接着登上第二辆火车头,正要率队出发,沈鸿英把手一挥,喊了声:“且慢!”李易标知沈鸿英要对敢死队官兵训话,便站到火车头顶上,叫道:
“弟兄们,都站好,老总要训话!”
已登上车的官兵们,一齐站立起来。沈鸿英骑上马,来到每辆火车头前,对那些用重金收买作敢死队的官兵们说道:
“弟兄们,打进广州我放你们三天假,全广州的金银财宝和女人,我都赏给你们了!”
沈军官兵本是亡命之徒,这数千敢死队官兵则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们听沈老总如此说,便都摩拳擦掌,准备厮杀发财。内中一个连长却高声叫道:
“只怕老总在那金银首饰铺前要重办我们哩!”
“哈哈,娘卖皮的!那不过是老子演的一出‘挥泪斩马谡”,你有本事尽管给老子到广州城里去抢,我到时看你们谁个抢的多,那便是英雄好汉,你抢得多,我便升你为营长、团长、师长!“
沈鸿英训话完毕久那十四辆火车头便“哇——”地一声同时拉响汽笛,数千敢死队官兵也同呼一声:“杀——”,人喊笛叫,顿时地动山摇,令人骇然,那十四辆火车头吼叫着,象一条疯狂的巨龙,直向广州方向扑去。
孙中山大元帅对沈鸿英的猖狂反扑,已早作准备,除命滇军严加戒备外,又增调刘震寰部由石龙回穗,沿广韶铁路推进。同时令粤军第一师进入清远、英德、韶关,以批沈军侧背。刘震寰率桂军沿广韶铁路两侧推进,不久即遇李易标率领的十四辆火车头凶猛扑来,车上的轻重机枪,直扫得土石横飞,如入无人之境。刘震寰如何抵挡得住,刚一接火,便溃败下来。这时滇军范石生部赶到,刘震寰哭丧着脸对范石生道:
“小泉兄①,快快快,拉兄弟一把!”
①范石生字小泉。
范石生躺在他那特制的烟榻上,喷出一口烟,用烟枪指着刘震寰,傲慢地说道:
“下去吧,刘总司令!”
范石生随即跳下烟榻,拔出指挥刀一挥,大叫一声:
“上,将铁轨统统给我拔掉!”
数千滇军,附蚁而上,“酶酶”吼叫着,撬的撬,拉的拉,死命地拔那铁轨。不多时,沈军的火车头已经冲来,机枪扫,车轮碾,登上路轨的滇军不是被机枪击毙便是被车轮轧死,铁路上,鲜血飞溅,肢体狼藉,惨不忍睹。范石生也是一员悍将,他提着指挥刀,亲率卫队在后督战,死令不准退出铁路。滇军以血肉之躯趴在铁路上并不开枪还击,只是拼命撬着路轨。沈军的灭车买象一把锋利的筷力,在剁斩着砧板上的肉一般,一段一段只管剁去。范石生部损失惨重,正在抵挡不住的时候,一根铁轨忽被撬开,沈军的火车头“哗啦”一声冲出轨外,翻倒铁路下边;两节车厢里的沈军摔死大半。李易标乘坐的第二辆火车头,刹车不及,也倾倒在地。李易标从车里钻出来,并没受伤,他挥着手提机关枪,大呼一声:
“弟兄们,要发财的跟我来!”
那些没被摔死的沈军,也都纷纷从车皮里爬出来,提刀挥枪,随李易标扑向铁路上的滇军。后边那十二辆火车头上的沈军,见前边车辆受阻,无法前进,也都纷纷跳下车来,冲入敌阵,进行肉搏厮杀。范石生部虽然强悍,但却经不住这数千誓死要到广州去发财的沈军强攻,正在溃败时,滇军总司令杨希闵亲率他的第一军和蒋光亮的第三军及帅府朱培德的拱卫军赶到,刘震寰在孙中山的严令之下,也回军加入战斗,滇桂军两万余人围住李易标的数千敢死队冲杀。沈鸿英在后督战,亦令他率的一团精兵投入战场。铁路两侧,刀飞血溅,状极惨烈。沈鸿英坐在他的专车上,用望远镜观战,见两军胶着混战,正派人去催北洋军邓如琢的第十二混成旅迅速南下增援。不料,忽听来人报告,英德、清远、韶关一带均发现敌军,北洋军一时不能南下增援。沈鸿英听了大吃一惊,深怕后路被断,急令他的专车倒行,向韶关方向退去。正在指挥沈军拼杀的李易标,见沈老总跑了,自己又被数倍敌军围困,知战局断无转机,便率领百十人突出重围,经连平,走龙川,星夜投奔在潮梅一带的陈炯明旧部林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