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云软暗道,不愧是在大内摸爬滚打大半生的人。从郦老雁方才对黄阿春的态度,她心底就隐隐有了某种预感,郦爷爷是在寻找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可以转圜的余地?她答,“自然是想办法用的假身份。”
“那你们之间便不能作数。”郦老雁有了底,不由心情大快,“何况我前几天听说,那黄阿春还是新婚前夜被抓走的。你们至今没有礼成,可见是上苍也不忍你遗珠沧海,匆匆低嫁。郦爷爷就问柔嘉你一句,你可是真的心悦那黄阿春?”
黛云软犹豫再三,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我对他只有感激之心,没有儿女之情。”
原先郦老雁觉得人生灰败无望,只想着确定故交后人安好后再下黄泉,这下看来,自己还得再多活几年才行。袁蓁蓁已死,黛柔嘉是海微澜的唯一后代。他有责任像当年海微澜倾尽全力拯救自己那样,照顾她的外孙女。
第10章
寒夜沉沉,冷月如银霜般洒在因天气渐暖而慢慢稀薄的雪地上。深山坞村内,唯有柴垛旁的狗吠时不时响起。一伙土匪从八乡之外的野林山寨出发,赶了十里地,终于抵达了这个黄姓人口居多的村落。
一行人在高崖边儿勒马观望,匪头子对身后的弟兄们叮嘱道,“虽说现下这儿年轻力壮的男人都被抓去充了军,村里只剩老弱病残,但咱们前几天才把隔壁村抢干净,黄家村这段时间大概会有所戒备,把值钱的东西都搬走藏好了。记住,咱们今天只潜去村里踩点,不得打草惊蛇。看哪家屋子修得气派,哪家屋里头年轻女人多,等他们以为风头过去了,咱们再优先光顾。”提起女人,这人的尾音有些淫邪放浪。
见小弟们按捺着奸|掳黄花大闺女的兴奋,对他的话没有异议,那当大哥的终于发号施令,“行了,咱们现在就摸下山去。”
一行人将马藏在林间,二当家的瞧着隔壁山腰上有间茅舍,指了指屋子的方向,向他大哥请示,“对面儿山头要不要爬上去看看?”
“免了吧,快天亮了,兜过去麻烦,咱们抓紧时间。”大当家的显然对此不屑一顾。
土匪潜入了村子,村民们大多在酣睡中,唯有看家院儿的狗儿闹得激烈。就算偶然有老人被吵醒,发现了异常也不敢动弹。郦老雁听着屋外犬声没太在意,他躺在木床上辗转反侧,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带着黛云软投奔定北侯王勖。
小半年前他刚入此地寻找袁蓁蓁母女下落,就险些死于广陵王裴棣的独子裴赴远刀下。得亏定北侯暗中派属下陆骞行刺裴赴远,不打算给裴棣留后。这才顺手救了他。
虽然在郦老雁看来,广陵王和定北侯都算不上什么忠良,但一个想追杀自己,一个却奉自己为上卿,闭着眼都知道该怎么选了。再者说,定北侯这两年求贤若渴,也学着广陵王网罗天下英才,他的门客里说不定会有良婿人选。
只若有定北侯的保护,他便能给外孙小姐富足安稳的生活。反正王勖这老家伙似乎也有称帝的狼子野心。说不定可以借助他的力量推翻原先的冤假错案,这样黛云软以后再嫁了人也不怕身份被人瞧不起。对郦老雁来说,既然他效忠的先帝已去,曜朝迟早要覆灭,那王勖当皇帝总比裴棣好许多。
郦老雁打定主意,第二日便要起身,想赶去甘州军的大营。起先他被陆骞搭救的时候,负伤消失的裴赴远也生死不明。陆骞秉着死要见人,活要见尸的奉公态度,便去寻求现任甘州军统领黄蟊的帮忙,让他派遣人手全境搜查。郦老雁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甘州军跟定北侯早有往来。
反正最重要的是,当初在黄蟊面前,陆骞十分礼待自己。虽然他郦老雁如今失势,但看在定北侯的面子上,黄蟊应该会替自己办一两件小事儿的吧。
动身前,郦老雁为避免短暂的不辞而别让外孙小姐担心,还是迈着老腿吃力地上了山。
黛云软见山涧冰泉终于解冻,正打算提着扁担水桶去挑水,看郦老雁蹒跚走来,忙放下手中杂物前去搀扶。郦老雁同她话里的意思是,既然小姐现在知道自己是自由身了,想和外祖母一样游历河山,又不舍抛下黄阿春,那么他就腆着老脸去甘州军营找统领黄蟊,看看能不能卖个人情给自己,将当初被强征的黄阿春带回来。
黛云软却不大放心,“郦爷爷可有把握?若不能十拿九稳,还是不要去得好。我前几天听二婶说,甘州军前线吃了败仗,这几天连路边的老翁都抓去充军了。虽然郦爷爷你曾任大内总管一职,但甘州地处偏远,现任统领好像是最近一年才掌军的,他不认识你怎么办?何况今时不同往日,你也没有腰牌或者鱼袋什么的证明身份,还受奸臣追杀……”
“柔嘉小姐你且安心。老翁就是从甘州军大营出来才慢慢找到你这儿来的。”为让黛云软宽心,他简单说了下自己被定北侯属下搭救然后一道去甘州军驻地歇了几天脚的事儿,“反正啊,这黄蟊招待定北侯的人时不敢有丝毫怠慢,而定北侯的人又对我格外客气,还曾当着黄蟊的面替定北侯邀我去幽州城长住。他不看僧面看佛面,总归不会轻慢我。”
雪霁,头顶一片湛蓝,连风都干燥了起来。带着黛云软准备的干粮,郦老雁雇了辆牛车,赶了几天路抵达了黄蟊的大营。放眼整个曜朝,甘州军虽然势力不大,仅有二万乡兵,但天高日远,足够他黄蟊在这凶山恶水之地当土皇帝作威作福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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