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云软稍感错愕,因为这些日子以来,裴赴远不管如何早出晚归,最终都会住在她隔壁。此院儿到帝京大概十多里路,日日往返也是辛苦。
黛云软忽然惊觉不对劲儿,“松春,那裴大人应该是没有成亲的吧?”
小丫鬟摇摇头,正想说不,却被端着茶盘进来的大侍女松善呵斥住,将她吓退了出去。
黛云软感受得到,这个叫松善的婢女表面伪装的客气,某些瞬间流露的眼神却并不友善。
松善一边斟茶,一边盘算,既然帝京有官宅是松善先说漏嘴的,以后世子追责起来,也不关她的事儿。于是客客气气地说道,“黛娘子,咱们裴大人当然还没有成亲啊。奴婢原先就是在帝京裴府当差的,因大人买了这处西郊别院儿,想挑些入府时间短、底子干净的奴仆来伺候,管家才将我安排过来了。裴大人以前并不常来这里,我也不大了解主子的事儿,不过我听裴府的下人们说过,裴大人是有亲事在身上的。”
“刚才你见我问松春,就应该知道裴大人并没有告诉我这些。那你又为何违背自己主子,将一切告知给我听?”黛云软站起了起身,审视起了眼前或许别有用心的婢女。
松善也没有想到一向瞧着柔弱的黛云软会突然那么冷静犀利。她连忙跪下,惴惴不安道,“奴婢只是觉得黛娘子单纯善良,享有知情的权利,不应该被隐瞒。咱们同为女人,奴婢将心比心,自然更愿意为黛娘子着想。”
“你当真如此想?”
“当然”松善有些心虚地垂下了头。
松善想着,男人都精明得很。世子以后要袭爵王侯之位,门当户对的正妻还没嫁过来呢,后宅就先纳妾了也不太好,所以这才暂时将如此貌美的小娇娘安排在外头的吧?虽嫉妒黛云软能让自己主子牵心挂肠,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对方才貌双全,确实不输京城的大家千金。
唯一令松善感到不解的就是温玖吩咐过他们这些园子里的奴才,不准在黛娘子面前多嘴,透露世子真正的身份。罢了,罢了,松善假惺惺道,“黛娘子,您且安心在这儿住着就是了。咱们大人也不想委屈您一直在外头,他是有苦衷的,估计是想着将嫡妻迎娶进门儿后再好好安排您呢。”
“行了,你下去吧。”黛云软有些心烦意乱,只想一个人静静。
待裴赴远从高烧中辗转醒来,第一件事儿就是吩咐温玖去西郊报个平安。温玖嘿嘿道,“主子放心,小的刚从西郊回来。跟黛姑娘说了您最近忙公事去了,所以晚上没有回去歇息。”
“没说我病了让她担心吧?”
“您放心,自然没有。”
“那就好。”裴赴远将苦涩的中药一饮而尽。
“不过,我瞧着黛姑娘心情挺低落的”温玖担忧地挠了挠头,又突然往好了想,“想来是在犯相思,记挂着主子您呢。”这才转忧为喜,嘿嘿一笑。
裴赴远轻轻漾了一下苍白的嘴角,心底盼着自己能早早康复,待痊愈了再去看她,避免将病气过给她。
雨歇云散,林间泥土湿润,郊外的空气清新醉人。裴赴远策马抵达别院儿时,黛云软正在亭子里摘菜。这是厨娘早晨从附近田庄里买来的鲜绿豇豆。掐成小段儿小段儿的,会发出一声声脆响。见黛云软在做本该下人们做的事儿,裴赴远瞬间不悦,以为是奴才苛待她。正要叫厨房来发问,就被敦婉的黛云软拦下。她解释说是自己成日闷在园子里闲得无聊才主动揽活的。裴赴远这才作罢,覆住她的小手,“娘子你的这双手在我这儿很娇贵,是用来写字画画,刺绣插花的。洗手做羹汤的事儿不用你操劳。”
或许是因为听说他早有婚事在身,黛云软并不敢承他的情,缩回手,转移话题,“听温玖说裴郎君最近都很忙?”
裴赴远点点头。
“那你晚上都宿在哪里呢?可是在帝京还有宅子?”
男人一怔,沉默了些许,复又承认道,“嗯,在帝京还有一处官宅。”
以前是她没问,如今既然问了,他也不想再继续加码欺瞒。裴赴远发现,越是在意她,谎言只会越让他惶恐。都说千里之堤,溃于蚊泬,他忽然有些害怕了。
“裴郎君总是公务繁忙,既在帝京有住处,也不必日日跋涉来这偏远的西郊”黛云软别过头去,并不直视他的眼睛。
裴赴远愣了愣,细心察觉出她今日的情绪不同以往。直觉告诉他,她心底有事儿。既然她不肯透露,那他便从别处下手。裴赴远命温玖去盘问那些下人这几天院里可有让黛娘子不顺心的事儿,温玖照做,却也没得出个所以然的结论来。
西郊别院儿的后山榴花欲燃,红彤似火。黛云软闲来无事穿行其间,小侍女松春从后门儿小跑了出来,左手提裙摆,右手举着一份信笺,“黛娘子,有幽州的书信快马加急来了。”
想来是郦爷爷收到自己报平安的消息了,所以回信一封。连日驱不散阴霾的黛云软终于展露笑颜,拆开信封,可铺开信纸后,面色却凝重了起来。原来,独孤珩回幽州后不但扭曲事实,将王知彦主动挡箭之举篡改成了黛云软出卖,还揭露了她女扮男装之事。丧子之痛本就蒙蔽了定北侯的双眼,当初被小小女子的男装糊弄,企图让自家女儿嫁给她,更让王勖恼羞成怒。当即下令要将黛云软活捉回去,任他亲自处决。郦老雁信中的意思是,叫黛云软暂且去左丞相戴鲁文府上躲藏一段时间,等他想办法在定北侯府的监视松懈后出来再说。戴鲁文是当今戴太后一党的主要人物,当初请郦老雁从皇陵回宫的人就是他。hr
()
span传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