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大多薄情”翟妈妈思忖是否可行后,从怀中掏出一支绿釉小药瓶放在桌上,“我知道你最好面子,不愿留在馆里遭人指指点点,而且匹夫粗人你也不愿意接。妈妈我也不为难你,我就要十万两雪花银,不多不少。有人愿意替你出,那你就走吧。若没有,你就好好给我把伤养好,以后接客的时候乖乖服从。否则……”老鸨子戳了戳小药瓶,“否则就自毁了你的这张脸吧,这样我也许会放你走。”
开春前又是一场夹雪的寒潮,连着好几天不见晴。风穿窗罅,万木摧欲折,屋檐上甚至都挂满了冰锥子。
今天一大早,素来比寻常女子身体抗冻的雪翰也穿起了黛云软送给她的两层厚夹袄。藕荷色圆襟绣花镶毛边,没了以前的横秋沉闷,多了一份原本属于这个年纪的清丽嫣然。
顾雪翰打好洗脸水,端来黄铜盆推门进屋,想要伺候黛云软洗漱。见小娘子早早起了身,还换好男装,不禁关切道,“外头天寒地冻的,娘子可是要出去?还是说,那嘉璿少爷今日又要来咱们府上?”说话时,她又耳尖地察觉到窗边有“嗖嗖”阴风呼啸,于是摇头恼道,“哎呀,原来昨晚窗没关紧,一直有风漏进来。娘子睡得可好?没有被冻着吧?”
“一夜未关?是吗我竟没有察觉。”黛云软从昨日见过范嘉璿后便心绪不宁,已经没有心思顾及冷暖了。
雪翰迈步将洗脸盆放在紫檀面架上,然后转身到窗边儿扣好木栓。回头见黛云软秀眉颦蹙,想事情入神,也不禁跟着忧愁起来,心想莫不是黛娘子也知道了裴世子可能要外出的那件事儿了?于是雪翰不放心地试探道,“娘子可是因为昨夜受了冷,所以不大舒服?”
黛云软回过神来,避免侍女担心自己,于是挤出一丝笑容,“毕竟烧着地龙呢,窗户又离床远,倒也不算冷。”说罢,她三步到紫檀面架旁打湿洗脸帕。
见黛云软洗完脸,整个人精神了些。雪翰温言道,“今天早上世子去上朝前吩咐厨房给娘子做了鱼茸粥、鲍汁腐皮金菇卷、蟹子烧和鸡丝春卷。”预料到黛云软怕浪费似的,她又补充道,“娘子放心,世子说了,您若吃不完就赏给咱们奴才,不会靡费粮食的。”
黛云软被她逗笑,“待会儿你坐下来趁热同我一起吃吧。”
“这怎么行呢万万不可啊娘子,我是奴才,您是主子,没有主仆同桌的道理。”雪翰推脱道。
“什么主子不主子的,我不过是世子府上赖着不走的客人罢了。”
“娘子今天怪怪的”
“好啦,反正我横竖都吃不完,你就当是主子要求你陪主子一同用膳吧。怎么?难道你要违背我呀?”黛云软故意拿她打趣。
外头的丫鬟们将丰盛的早膳摆好,黛云软命她们下去休息,不必在跟前守着伺候。然后拉着雪翰入座,并和顺笑道,“住在世子府这段时日以来,都多亏了你的近身照顾。说真的,每次见到你,我总会想到从幽州跟我来帝京的那位女护卫。前几天跟世子爷去红螺寺的时候,我还瞧见了跟她背影很像的人,想要追上去唤住她,却把人给跟丢了。”
“所以娘子今天乔装打扮,是想出门去趟红螺寺吗?咱们吃完饭后,请容奴婢也去换身男装和冬靴。”
黛云软摇摇头,“雪翰今日你就不必跟着我了。岁末天寒,你啊就待在暖阁内替我绣绣花,熨熨衣裳吧。”
“这怎么行呢。奴婢奉世子之命贴身伺候娘子,若没做到形影不离,岂不就是擅离职守了?”
“你放心好了,我今天不去什么又远又难爬的红螺寺,只不过想找一趟范嘉璿公子罢了。昨天范小公子不是来府上给我送了一些琵琶大师方啸生亲自画的工尺谱吗?我瞧着喜欢,想跟他论道论道。”
顾雪翰听了稍微放下心来。不过,小娘子要实在不想她跟去,那她便在暗中保护好了。思于此,雪翰嘴上也不再坚持。
黛云软昨夜未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今朝也没什么胃口,但怕自己太快放下筷子,雪翰也不敢再吃了。于是就算心底再急切想出门,吃饭动作也慢腾腾的。
终于,雪翰的粥碗见底,面前摆着的鲍汁腐皮金菇卷也吃完了。她难为情道,“奴婢吃饱了。”
黛云软发现雪翰只夹自己跟前的菜,便不禁给她夹了蟹子烧,“这个口味不错哎,我以前竟没吃过,你也尝尝。”
大户人家都讲究斯文,饭碗也精致小巧,细米还只盛七分满,不像普通人家的敞口大碗那么实在。雪翰似乎是练武之人,前两天在红螺寺黛云软她爬石梯时险些摔倒,雪翰一个迅疾飞身就护住了她,且力量又足又稳。听说武者饭量比常人更大些,所以真的吃饱了吗?想罢,黛云软继续给她碗里添菜,“这个鸡丝春卷你也尝尝。”
雪翰:有一种饿,叫黛娘子觉得你饿。
饭后,雪翰命外头的两个丫鬟进来收拾饭桌,然后自己去里间替黛云软拿雪狐暖裘出来。黛云软则去了梳妆台边儿,将昨日范嘉璿送给她的一堆纸张一并收起,准备带出门。
雪翰不懂什么工尺谱,减字谱。但是她无意间瞥了几眼,发现所谓的工尺谱中,有一张格外老旧泛黄的,而且上头的内容明显不同于其他。又是圈圈又是线条又是框框,还有“壹、贰、叁、肆”等不同组合排列的数字。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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