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已经从内河出海两日了。她知道裴赴远与她身在同一首艘船上,所以这些天以来她都躲在这间小舱内闭门不出。所幸那白世子爷也没再召见过自己。大概是将自己忘了吧?这样最好!省得她提心吊胆,担心出去会撞见那个人。
连日来唯一感到庆幸的,就是听送饭的丫鬟说,这艘海船出了入海口以后,走的是北上渤海的方向。这无异于顺路送她回幽州啊。
翌日清早,雨过天霁。天穹之上的蓝与浩淼汪洋的蓝,澄澈相交,互为倒影。黛云软戴好面具,推开窗时诧异地发现有海鸟从头顶掠过。早听说大雁燕群能飞越沧海,如今看来名不虚传啊。
这时候,往日里负责送膳的丫鬟领着另外一个侍女,路过船舷过道,朝黛云软打招呼,“娘子怎么醒得这样早啊?昨夜风吹浪打,可颠簸了,你应该也没有休息好吧?”
“是没怎么休息好,很想吐。”黛云软笑了笑,顺手替她们将舱门推开。她留意到另一个侍女手里的托盘上盛放着一叠女装。
送饭丫鬟道,“这船上的男人啊多是习武之人,体质怎么都比咱们弱女子强些。今晨起来,我隔壁铺的几个丫鬟依然觉得反胃恶心,所以特意请伙房弄了些泡菜跟白粥,娘子你也尝尝。”
“有劳了。”黛云软谢过后,略过她问另一人,“请问你手上的两叠衣衫是给我的吗?”
送饭丫鬟将菜饭摆桌后,又接过了放衣服的托盘,递给黛云软,“娘子,咱们在船上不比陆地方便。怕你换洗的衣裳不够,所以给你挑了几件干净的侍女服。虽然是咱们做奴才的穿的,但有生于无嘛。前几天初见你时,你束发穿男衫,便误以为你是男子,故此当时给你找的是男装,还请不要见怪。”
“多谢姑娘。”黛云软将衣裳收下。
“不用谢我,其实这是古爷的意思。”
古爷?是那个叫什么古莣的人吗?白世子跟前的贴身侍从?
丫鬟们退下后,黛云软将门从内拴好,回到桌前托腮长叹,盘算着要不要等下一站靠岸补给的时候想办法溜之大吉?可是倘若她侥幸能离开,那个小乞丐真的会没命吗?唉管他做什么?他“出卖”了她,而她也保过他一次了,从此两不相欠才是。黛云软故作心狠地构划着随时找机会溜的可能性,想着想着,竟睡了过去。毕竟昨夜风浪雷鸣各种咆哮,是真的很难入眠,也难怪这会儿饭都没吃就趴下了。
夜间,黛云软从睡梦中惊醒,外头火光冲天,噔噔的脚步声密密麻麻的,惹得船板吱吱作响。意识到情况不对的她就近拎起一件女装穿上,随手拿起床头的面具戴好,就推门拉住了一个慌张经过的弓箭手问,“外头是怎么了?”
“前方有艘渔船,不肯停下来配合咱们搜寻,而且还提速想跑,甚是可疑。世子叫咱们列阵以待,不跟你多说了,我先忙了。”弓箭手拔腿就走。
世子?哪个世子?广陵王家的,还是抚南王家的?黛云软不禁好奇地朝楼上船舵的方向望去。
双方海船在一阵短暂的对峙后,某一方忽然发动武攻。黛云处于第二层侧边儿的位置,摸不清楚前方的局势,但能从船工和护卫们的表情中觉察到情况变得胶着了起来。
“世子受伤了,快去喊大夫!”忽然有声音从最高层的楼梯上传来。
黛云软猛地心惊,冲到了木梯口,想要跑到甲板上去。同样闻声而来的大夫和药童被恰好被挡在了身后。附近的守卫不客气地将她推搡到一边儿去,“走开些,别挡道!”
“我不是有意的。”关心则乱的她退避到一旁问守卫,“请问是哪位世子受伤了?”
“俺也不知道。”那守卫今夜负责留驻在后方,也是一头雾水。
不过半个时辰后,海面归于平静,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只是一场海雾般消散的梦。
那艘企图渔船与广陵水师抗衡,显然是关公门前耍大刀,不自量力了。渔船被水师占领,船员们也因主动攻击伤人全数被捆了起来。
黛云软正打算去打听究竟是哪位世子受伤了呢,不承想那古莣居然找了过来,对她做了个请的姿势,“这位娘子,咱们世子有请。”
白烬这个时候要见自己?难道受伤的人是裴赴远?!黛云软悬着的心更加紧绷了。她忧切地问道,“刚才我听说世子受伤了?那他应该没什么大碍吧,所以现在还能召见我?”
“哦受了箭伤的不是我们家世子,而是广陵王之子裴赴远裴大人。裴大人是为了帮我家世子挡箭所以才受伤的,唉!”
“那他伤得严重吗?”黛云软揪心起来。按理说他这样出身世禄之家的男儿,世袭荫封,衣食不愁,合该一辈子平安无虞的被供着才是。怎么总是活在刀光剑影中呢?
“是有些严重,险些伤及心脏。所幸船医已经为他止住了血,脱离了危险。唉,若没有裴大人,恐怕今天倒下的就是咱家世子了。适才关押起来的那群亡命之徒,原来是群伪装成渔民的江洋大盗,难怪不敢停船。”
黛云软心疼不已,有种伤在他身,痛在她心的感觉。她强压着即刻去探望裴赴远的冲动,打算先尽量冷静下来把白烬那家伙应付了再说。
海上的一轮月牙泛着幽蓝的光,银光粼粼的水波像落入海底的星星。这样旖旎美好的夜晚本该是浪漫的,只可惜甲板上还残留着血腥味,提醒着人们刚才并不太平。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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