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她做什么,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琳娜笑着说道,年幼的时候很是跟黑森公主敌对过一阵子,可现在她想开了,胜利者需要对失败者怀恨在心吗?完全没那个必要,再说黑松公主有家不能回,倒也挺可怜的。
“她怎么可怜呢?”凯特好奇的竖起耳朵。
琳娜发觉自己失言了,连忙打发凯特去准备晚餐,黑森公主的秘密是无意中出现在她画纸上的,英国国王给他女儿的信件全文和黑森公主泪流满面的样子,让琳娜突然放下了对她的敌意。
即使是身份高贵的公主殿下,在权利面前仍然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棋子。英国国王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个女儿,竟然会如此不念父女之情,他来信指示黑森公主:就算做不成俄国太子妃,也要争取获得彼得王储殿下的心,哪怕是当情妇,黑森公主都要为大英帝国的未来做出贡献。
想起那年临走时,父亲对她说的话:如果不能嫁给彼得,你就回家。琳娜突然感觉到自己还是幸福的,无论如何这条路是她自己选择的,而且远方的父母仍然会牵挂着她。幸福,果然是需要比较的,至于黑森可怜虫,没必要再把她当做对手了,眼不见为净即可。
叹了口气,琳娜喷上点香水,杏仁香味弥漫在她的发丝间。
她对这种香味的执念就像是她对他的感情:逐渐在等待中沉淀。
每天晚上无聊的舞会、宴会和茶会,帝国的国库有多富裕啊,竟然能经得起一年到头持续的折腾?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初到俄国的小姑娘了,这三年的时间她看到了圣彼得堡街头的乞讨者、工厂里灰头土脸面黄肌瘦的工人……贵族和富人的马车从马路上行驶而过,后面跟着追车的都是捡马粪的孩子,他们脏兮兮的小脸上早已褪去了童真;每年的冬季末尾、开春渐暖的时候,涅瓦河解冻后,都有很多冬天冻死的尸体被抛掷河中;帝国的农奴制还在延续,平民没有人身自由,贵族们就像是硕大的蚂蝗般占据着他们的身躯,抽筋吸髓。
整个圣彼得堡、不!应该说整个沙俄帝国,数千万的平民们都将希望和活下去的勇气寄予信仰,他们撑着脖子、睁大眼睛,拜倒在教堂的神龛之下,在神父们洗脑般的诵读经文声中,在忏悔室自省和劝诫发泄中沉沦。
这是这个时代的悲哀,也是来自不同世界的琳娜所无法理解的,上帝,那个没有赐予人们哪怕一粒米的上帝,那个虚无缥缈的死后才能到达的天堂,就像是魔法般绑架了人类的心。
这就像一根弦,一根绷得死紧的弦,随时都有崩坏的危险。皇室的奢侈浪费、贵族的骄奢淫逸,都不断的将这根弦拧的越来越紧……
如履薄冰 第六十三章 归来
冬宫音乐大厅,人影浮动。
十多盏巨大的水晶从十米高的天顶上垂挂下来,白蜡的火光被水晶反射成漫天金色。空气中青烟缭绕、香粉扑鼻。
琳娜步入大厅,遇到的宫廷贵族纷纷向她行礼。
穿着男装燕尾服却带着高耸的假发、面纱和珠宝首饰的伯爵夫人;擦着白粉穿女装可惜胡子没剃干净,黑黑的小钢针一根根从粉层中‘挣扎’出来的公爵;还有个圆滚滚的‘球状物’滚了过来,层层叠叠的蓬蓬裙将他的啤酒肚直接衬托成了九个月的孕妇。
琳娜优雅的回礼,努力控制自己嘴角的弧度,她心里其实都笑抽了,面部肌肉正在朝古怪的方向发展。
“我说太子妃殿下!你可得好好说说他们,那些外国使臣真是不给面子,他们从来都不换装,也不跳舞,穿着马靴杵在边上就像是大厅里的柱子!”蓬蓬裙肉球义愤填膺的说道,“在我们沙俄帝国,还有人竟然不遵从白女皇陛下的命令,这可真是不像话!”
琳娜心中翻了个白眼,不像话的是你们吧,一个个长的如此抱歉还要扮伪娘,说是遵从陛下的命令,其实你们也伪娘伪的很哈皮吧?再说了,一个国家的使臣代表着他们的国王,怎么可能跟着一起胡闹呢?
当然她嘴上不会如此回答,琳娜笑着对肉球阁下说道:“关于使臣,阁下还是不要苛求了,他们很多来自偏远的国家,估计连宫廷舞步都不会呢。”
“是啊!是啊!都是些野蛮人!”肉球阁下咧着嘴说道,“这些个外国佬看了就令人讨厌!”
说完他仿佛突然想起太子妃殿下也不是本国人,连忙捂着嘴道歉。
琳娜笑着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可肉球阁下却自发性领悟她很在意,非要拖着琳娜一而再再而三的道歉,于是当那人走进音乐大厅的时候,琳娜还被肉球阁下纠缠着,没能第一时间看到。
由于白女皇陛下还未到场,舞会并未真正开始,乐队奏着轻音乐,人们在大厅内三三两两的闲聊着。不断有人从门口进入大厅,传令官不停的通报名字和爵位,可只有少部分拥有显赫地位的贵族才会引起人们注视,但当那人走进大厅的时候,几乎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了过去。
他身高一米八,身材瘦削,穿着西军的白色军礼服。亚麻色的短发略带凌乱的垂在脸颊边上,长长的刘海已经被剪短了,露出他那翡翠般剔透而忧郁的眼睛。白皙的皮肤、精致无比的五官、秀美的尖下巴……年少时淡淡的雀斑消失的无影无踪,估计是刚从屋外进来,他的脸颊还被冻得微微发红。
准确的说他还是个少年,浑身上下没有假发、香粉,也没有佩戴勋章和绶带,可他即使是穿着并不时髦的军礼服站在大厅门口,却像尊闪闪发光的神祗般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厅里一片安静,接着猛然爆发出狂热的私语声,人们交头接耳相互打听,他究竟是谁?来自哪里?叫什么名字……
女人们的眼神几乎无法从他脸上移开,一双双好奇的、害羞的、饥渴的眼睛在羽毛扇和绣花折扇后肆无忌惮的投注过来,简直就像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