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女朋友?”怎么看怎么不像啊。
綦连客面无表情:“现在是。”
古暮沙想笑,却笑不出来,她微微扬了扬眉,带着几分嘲讽:“三号?”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既不承认不也否认,古暮沙反倒觉得有什么郁结在胸口,恨不能撕裂他波澜不兴的表情。
顿了顿,她拎起手里的袋子:“听说中风的人吃这个比较好,我就不进去打扰老人家,交给你了。”
綦连客默不作声地接过,指尖触到了她的,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去握住她细嫩柔软的手指,古暮沙往后缩了缩,避开他的手指,力逞自然地笑笑:“我走了。”然后不待他回答,急匆匆地转身离去。转身转得太急,还差点撞上擦肩而过的护士小姐。
低垂的眸光落在手里沉甸甸的袋子上,那里头装着许多营养品,将袋子撑得满满当当,在他的手里显得分量十足,然而他的心底,却一片空空落落。
“沙沙……”终是忍不住唤住那急不可耐离去的身影,他抿了抿薄唇,思量着开口:“能不能……常来看看?外婆她,很喜欢你。”
古暮沙转头,看到他挺拔的身影站在暖暖的阳光下,却那么的……清冷,孤寂。像是一个孤独的孩子,倔强地、无望地等在那里。
明知不过是错觉,仍旧止不住心颤……发软,刺痛。
慢慢地挪动脚步,站到他面前,抬头,她柔柔地笑:“我会常来的,小客。”
他唇动了动,像是想露出一个笑容,却以失败告终。
“小客……”莫名的悲伤一波波地冲击着她的心绪,古暮沙心头阵阵酸软,抬手轻柔地环住他,轻声安慰:“外婆会好的,她会好的。”
他轻轻抬手,迟疑地环住她,下一秒,紧紧地将她抱住,像是抱住唯一的慰藉。
脊背被他勒得发痛,呼吸也有些不畅,古暮沙难得柔顺地任他抱着,轻轻地拍着他的后心,似安慰,似怜惜。“隔辈亲”的规律在綦连客身上似乎也发挥了效用,除了古暮沙,綦连客最为亲近的人,便是他的外婆、如今正躺在病床上朝不虑夕的许老太太。
感觉到他微颤的身躯、不稳的呼吸,古暮沙暗暗叹了口气。如今她能做的,也只有一个拥抱、几句安慰而已。
背后有杂乱的脚步声,古暮沙没有理会,他也好似没有听到,只静静地、紧紧地抱着她,像是将所有的悲伤无力在这瞬间释放。
“小客!”
古暮沙僵了一僵,綦连客似乎也回过神来,手臂一顿,而后慢慢将她放开。古暮沙转身,对上神色各异的三人。
“爹地!”上前挽住綦连端的胳膊,古暮沙笑着看向梁风:“风风也来了。”
綦连端侧头轻声批评道:“小客都多大了,你怎么还把他当孩子似的,抱来抱去。”
“我哪有……”古暮沙低声叫冤。綦连端掐掐她的脸,和柳萍一起走向病房。
“沙沙姐,好巧啊。”跟在他们身后的梁风和她打声招呼,顿住脚步,目光移向病房,“綦连客刚才……似乎很……”小心地看了一眼已走进病房的柳萍,放低声音说道:“……很难过。”
古暮沙挑挑眉。与其说綦连客情绪表露明显,古暮沙倒觉得,应是梁风一门心思扑在他身上,连他的蛛丝马迹都能辨得清清楚楚。也算……难得了。
不置可否地笑笑,她道:“或许吧,我倒没注意。”
梁爽叹口气,撅了撅小嘴,带着几分调皮和无奈:“他整天板着一张脸,怎么就不嫌累的?也就跟沙沙姐在一起,他这面具才会松动松动,今天……”她又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倒宁愿没看到他那副样子,还不够叫人难受的呢……”
古暮沙扯了扯嘴角。
为他的乐而乐,为他的悲而悲。在未确定对方的感情之前,便一头栽了进去,是否不值?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古暮沙暗地摇摇头,说道:“行了,我先走了,你进去吧。”
梁风摊摊空空如也的手,冲她吐吐舌头,有些尴尬地笑:“今天去看望伯父伯母,才得知外婆住院,本想买些东西过来的,伯父伯母又坚决推让。就这么空着手走进去,我真是得厚着脸皮才行。”
古暮沙轻笑:“不要紧的,人到了就是心意。”
梁风松了口气,又向她一笑,走向病房。古暮沙回头,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围在病床前的几条人影,站了片刻之后,慢悠悠地转身离去。
*** *** ***
正如医生的预言,许老太太没有熬过第三次中风。几日后,她又因病情反复住进重症监护室,在昏迷中度过了人生中最后的几天。然而,不知是不是多年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的缘故,她走得却很安详,甚至在昏迷之际,也不曾流露过痛苦的神情——这一事实,至少能让亲人心底好受一些。
古暮沙和梁爽都去了葬礼,然而她却没有发现綦连客“女友”的影子。葬礼上没有,葬礼后这几天也没有再出现。似乎就是和他一起在许老太太病床前出现过几次,那女子便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綦连客虽然表情神色仍是一如既往地平静,但眉宇间的低落却无论如何也是掩饰不住的,更何况连日来他基本上没怎么休息,既忙着工作,又牵挂着老人家的病情,两头跑之下,已隐有倦色。古暮沙每每看着他愈发消受的脸颊、疲倦的神色,总觉得心底阵阵酸软。
不管之前如何冷战,多年来两人的亲密不是那么容易就消逝。他心绪低落、容颜憔悴,或许别人在他一向端肃冷凝的面孔下看不出任何端倪,她却自然而然地便能分辨出,然后……止不住地心疼。
古暮沙难得早起,到了餐厅发现綦连客正坐在桌边进餐,面前摆着面包牛奶水果沙拉之类。她慢悠悠地在他对面坐下,王妈忙不迭地把她爱吃的中式早点摆上桌,回头去厨房给她煎鸡蛋饼。
“唔,”她咬了一口油条,偏着头看他,“小客,你今天有点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