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广平回头,高安抬脚走过来,疏朗的眉宇间盈溢着关心,“几日不见,你可还好?”他的目光扫过广平执账本的手,眉头微微一蹙,“你这是……要去向王爷交代王府事宜?”
广平极淡的应了一声,转过身和他并肩而行。高安顶着她尖削的侧脸轻声问道:“你不想知道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事?”广平低垂着眼帘,没有作答。
她知道,她回不回答都没有关系,现在的高安,只是想找一个倾诉对象。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他道:“这半月,我随着王爷去了夏迭姑娘的故里,这个夏迭姑娘来头不小,她的爹是当地富甲,身世显赫,但遭歹人陷害家道中落,不得已才流落到此地。此番离府,王爷正是带着她前去复仇,而今,陷害她爹的恶人已除,而夏迭姑娘的本名也叫做夏落蝶。”
二人一个说一个听,很快就走到了百里君亦的寝室,高安停住步子,盯着广平的眸子道:“广平,我说的这些是想要让你知道,王爷之所以能帮夏迭报仇,一定是和她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你处事也要多加留意才是。”
顿了顿,他继续道:“今日我便会告知府内下人她的真实身份,你……好自为之。”
高安的脸上是少见的严肃,迎着他的目光,广平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注视着那抹白衣消失在门内,高安的脸上现出深深的复杂。王爷为夏迭报仇时的那些手段让他看了脊背发寒,心生凉意,只希望广平相安无事才好。
广平走进百里君亦的寝室,第一个遇见的是正是夏迭。
“广平小姐,你好……”她浅笑吟吟的走过来,在广平面前盈盈一拜,声音比之前更加的软糯甜美。
广平扫了她一眼,清冷的声音淡淡响起,“王爷呢?”“王爷在侧室休憩,我这就给你通报。”
虽已是寒冬腊月,但夏迭身上依旧穿着轻薄的紫色长裙,趁着她丰盈的体态,更显出几分娇柔媚丽。
百里君亦见到广平时微微一怔,他朝夏迭看了一眼,夏迭微然一笑后便无声的退了下去。
“何事?”百里君亦坐在桃木椅上,端起茶水呷了一口,眸内波澜不惊。“王府下各大行当的管事找过我,这些是他们最近的支出。”
广平一脸平寂的将账本打开放到百里君亦面前,不想他却看都不看直接问她,“这么说,你和他们已经见过面了?”
“只是一部分。”广平淡淡的回了一句。百里君亦沉默下来,看着广平似乎在考虑着什么。不多时,就听他沉声说:“木广平,从今日起,安豫王府在京都内经手的各个酒楼舞馆就全交给你来打理,但前提是你必须先管理好安豫王府。”
百里君亦望着静默不言的广平沉沉开口,黑白分明的眼珠给人以怪异的压迫感。广平从容不迫的对上他的视线,平淡的回了句“我知道了,请王爷放心。”
百里君亦闻言脸上掠过一丝古怪。近一年了,她对他越来越客气,处事也越来越严谨,除了她的皇侄,从未见过她对什么人主动亲近过。
广平收拾好账本正欲离开,却听百里君亦问了句,“木广平,你有心吗?”细长的指一僵,放下账本,广平抬眼看着百里君亦,他的眸子格外深沉,唇边似乎还残留着嗜血的冰冷。
“王爷……”凝视着百里君亦的眸子,广平哑声道:“我有,只不过它受伤了。”百里君亦闻言一怔,旋即眸内飞快的笼上一层薄怒,“木广平,你知道本王说的不是这个!”
他知道百里东景的那一剑给她的心口带来了难以磨灭的创伤,但他要的,并不是这个答案。
广平略略挺直了身子,死水般空洞的眸子淡淡扫过百里君亦,被这样一双眸子盯着,一时间百里君亦只觉得什么兴致也没有,不禁冷笑道:“真是木头一块,退下吧。”
广平领命,一言不发的退了下去。
出了百里君亦的寝室,广平没走两步就被夏迭唤住。
她身披紫色貂裘走到广平面前,微微一笑道:“之前多谢小姐帮扶夏迭,小姐的恩情,夏迭会铭记在心的。”
广平神色淡淡的看着她,眸内一片寂凉,“夏迭姑娘言重了,我几时帮扶过你?”夏迭闻言稍稍一怔,继而又行了一礼道:“小姐不记得没关系,夏迭记得就可以了,只是以后还要多多劳烦小姐了。”
未等广平再说什么,她便抢先道了句“我还有事,先行一步”,转身步进了百里君亦的寝室。
天地苍茫间,广平孑然而立,黑色的眸子似冰雪一般,冻住了所有感情。
第三十九章
高安说的没错,百里君亦回来后的第二日就向府里下人昭示了夏迭的身世,下人们都对她改了称呼,唤她“落蝶姑娘”。
似乎是平冤昭雪,夏迭的言行举止开始显露出大家闺秀的风范,性子与之前大不相同,但处事却依旧很谨慎。
在经过洗衣阁时,广平听到里面有“哗哗”的流水声。这样寒冷的天气,洗衣阁的丫鬟很少在外面洗衣,大多都热了水在屋里洗。
广平抬脚进了洗衣阁,只见空旷的大院内一个消瘦的身影正用木棒用力敲打着衣服,她穿着一件破旧的灰色短衣,长长的头发用竹筷挽起,被凛冽的狂风拉扯着飘扬在空中。
见有人来了,她停下手里的动作,侧过头去,不禁一怔,“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