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平自袖间掏出一本崭新的账本,上前几步放到百里东景的桌子上道:“这是本月府邸内的支出,刨去每个姬妾的二百两月钱,再扣除府内的正常支出,这个月较比以往省下了一千两之多的银子。”
百里东景扫了眼账本,微敛了笑问道:“你说你给每个姬妾二百两的月钱?”见广平点头,他便挑起一抹冰冻的笑意,眸内有冷色漫上,“木小姐,凭我的能力完全可以养得起我的女人,所以,扣了这么多的月钱,你是不是……做得有些过了?”
说话间,他修长的指玩弄着一块紫毫,虽没有抬头看广平,但言下之意却已经再清楚不过。
很长时间,他都没有听到广平的回答。当他抬眼看去时,发现对方正目无波澜的望着他,没有太多血色的唇微启,“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
“是吗?”百里东景嗤笑出声,扔了手里的紫毫缓缓站起身,高大身形迫近广平,“你以为这是在安豫王府,可以让你为所欲为?”
这次,广平没有说话,只一双空洞的眸子毫无感情的看着他。百里东景双手撑在桌案上,身子微俯,凝视着广平的眼睛道:“我给你十天的时间,我要你把所有的账目都重新抄一遍给我。完成了,以后月俸的事随你安排,完成不了,那便证明你能力的失败。不管父皇意下如何,我都会把你派到洗衣房做最下等的劳力。”
“不过……”百里东景直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广平,魅然笑道:“像木小姐这样冰清玉洁的人儿去洗衣服不免有些可惜。所以,木小姐你可千万被让我失望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从百里东景那儿回来后,广平就将自己关在了听风轩。要想在短短十天的时间内抄写完那么多的账本,除非是彻夜不休。
在第十一天的傍晚,广平带着抄好的账本去了竹园。里面很安静,竹涛温柔的低吟浅唱,流水叮咚。守门的侍卫告诉广平百里东景刚去了兰姬那儿,让她在此先等一会。
广平放下账簿,在竹园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日影西斜,整个竹园寂寥无声。池子里的鲤鱼不时跃起,好奇的看着青石上一尘不染的白影。
百里东景回来时已是第二天的凌晨,天还未亮。灰蒙蒙的天色下,他身着一件白色单衣赤足走进竹园,由于赶着去上朝要换朝服,所以他并没有在兰姬那儿穿好外袍。
当他走近时,隐约看到一个白色人影,竹叶萧萧,似在奏响一支安眠乐曲。光洁的青石上,少女墨发披肩,苍白的脸颊和身上的白衣融为一体,嶙峋的手垂在一摞账簿上,她的眸子微闭,呼吸微不可察,紧蹙的眉头告诉他她睡得并不安稳。
“殿下,木小姐从昨天傍晚就昏睡过去了,属下没能叫醒她。”守门的侍卫压低了声音对百里东景如是说道。
百里东景没有说话,用脚踢了踢广平,少女似乎是睡熟了,仿佛好几年都没有合过眼。朦胧的天色下,百里东景垂眸凝视了她很长时间,随后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
当昔日的景象再一次浮现在眼前时,那心中日夜思想的人儿也终于出现。这一次,看着那在葱葱竹林下抚琴的清雅男子,广平没有冲过去,而是在凉亭的石阶下静静的坐了下来。
不多时,她的莫璃缓缓抬起头来,宛若子夜一般的眸子定定朝她望来。一抹温然笑意在他脸上浮起,“为何不过来?”
那是她朝思暮想的人儿的声音,如同春风一般的和煦。广平远远的看着他,垂下了眼帘,“是梦……”她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也罢,就让我这样看着你,就已经足矣。”
“平儿……”轻轻的一声叹息夹杂着浓浓的怜惜自莫璃喉间逸出,一恍然的功夫,他已来到广平面前。蹲下身,莹白好看的指抚上广平的面颊,“傻瓜,为何不敢看我?”
广平的手紧紧攒了起来,喑哑的嗓音里流动着苦涩,“莫璃,你还会再离开我的。”一双温暖的手拉着她站了起来,莫璃牵着广平走到琴案前,伸出手臂将她圈在怀里,两手轻按在琴弦上,“平儿,听听这是什么?”
他的唇角含笑,手指一挑,琴声便流水般响起。“卿莫离……”梦呓一般的声音从广平嘴里发出,多么熟悉的曲调啊,那琴音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争相流入广平的心房。
“莫铃,我好累。”她将头靠在他的胸前,眼望着天空,轻声说道。
累。这是她从不会说出的一个字眼,永无休止的事务一件接着一件压在她的身上,可她从来都能一言不发的处理好,仿佛是铁做的一般,令无数人咂舌。
“平儿,你需要休息。”莫铃挑起一串音符,淡雅如风的笑容带着从容的气场,不知迷醉了谁的眼。
是以,广平安静的闭上了眸子,耳边琴音渐散。莫铃低声叹道:“傻瓜,这辈子……都不会再抚琴了么?”
琴?她骤然一惊,会的,会的,她想这样告诉他,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还会抚琴的。
正当她努力抬手要去触碰琴弦时,十指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顿时,她睁开了眼睛。
“呀,你醒了?”尖细的女声自一旁传来,广平滞缓的转过头去。床前,一袭粉衣的俏立女子正睁大眼睛望着她,是香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