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里安静得可以听见落叶的声响,宋钰一口气将剩余的酒通通灌进肚子。
前后思量很多,有惊有喜但更多的是不安,能被君岳知道自己的身份,就意味着还有第二个、第三个人可以知道,回想起那便宜老爹临终前的叮嘱,对也罗家更是警惕三分,想来世俗间的财富不会被宋时关看在眼里,这“看着”的意思恐怕更深了三分,但究竟是什么意思宋钰却始终想不明白。
宋钰忽然想起那个那娇弱温顺的身影来,又站起身颠颠倒倒地顺着原路走了回去。
走出树林、走进天关城、走过家门、又摇摇晃晃进入似锦巷,最后来到一处三层木楼围墙脚下,宋钰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并没有多少节奏地拍着厚实的木质门板,发出哐哐的声响,安静的夜里响起一个含混不清的吆喝起来。
“谁啊!”守夜的顾老爹不耐烦地翻了一个身,将整个身子埋进棉被中。
天关城没有宵禁,时常有那些酗酒之人弄出一些噪音。
今夜,也有人没有睡觉。
对于月娇来说,今夜是她此生最难忘的几个时刻之一,一曲《天仙子》令刘家公子不敢落笔,这样成功的登台几乎是其他姐妹一生难以比肩的荣誉。虽然已是午夜,但月娇大脑依然还处于兴奋状态,毫无睡意,掐灭了烛火,和几个姐妹团坐在床榻上讲着一个闺房趣话。
皎洁的月光从方空的窗户上洒了进来。
正常情况下大娘绝不会允许她们将窗户打开,还好大娘有早睡的习惯,对乐坊来说,打烊送客基本上是在丑时左右,大娘毕竟是三十开外的女子,无论体力还是精力都不如一群活蹦乱跳的女孩子,一旦送走客人便早早躺下休息。
月娇几个女子正谈兴正隆,忽然听得窗外一个嘶吼的吆喝声响起。
姐妹中,不知是谁先骂了一声:“又是一个被马尿灌多了的”,随即众姐妹也加入到那嘶吼吆喝声的口诛笔伐大军中,唯独月娇脸色有异。
“月娇妹妹可是困了?”
“没有,只是觉得这声音有两分熟悉,似乎是先生的声音。”
“妹妹也懂思汉子了。宋先生何等风流的人物,哪里会这样酒后发癫毫无形象,先前是谁还说不想人家宋先生来着?”
“好姐姐,你们别捉弄月娇了,真像先生的声音,不信你们自己辨别。”
“我们又没听过宋先生说话,如何分辨得出?”一席唠叨后,倒是真没人继续说话,一个个都竖着耳朵倾听下面那吆喝声。
楼下那破嗓门般的声音顺着月光,毫无遮拦地从窗外钻进来:“好在你的心中,埋下我的名字……”
月娇忽然跳下床,赤着脚走到窗前,用极度肯定的声音说道:“确实是先生。”
她这一说,一干姐妹顿时感到匪夷所思:“我以为宋先生就不喝酒了呢,只是这酒品有亏啊,叫得如狼嚎一般。”
“先生这是在唱歌,别吵!”月娇说道。
女子唱歌及其普遍,但凡那些大老爷们一个个自持身份,极少有人放开了喉咙唱歌的,倒是喝得微醉的时候借酒吟诗附庸风雅的不少。
众人都来到窗前,偏着脑袋、竖着耳朵听着那粗得不能再粗犷的歌声。
先生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