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气息隐晦,眼神中并没有所谓气势,这样的人生来适合做刺客,就如同那猎豹一般,可以在瞬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和力量,所以宋钰在一见到这人的时候就将对方贴上“危险”的标签。
三丈。
宋钰预料着,只要自己踏足三丈距离,对方便开始蓄力,然后在自己下一次抬脚,重心稍微有变化的瞬间,骤然出手。
然而他失算了。
宋钰甚至在抬脚的时候故意身子轻微摇晃了一下,以这种方式引诱对方出手,但在两人仅剩两丈距离的时候,对方依然抱臂而站,一双阴霾而冷峻的眼珠注视着宋钰。宋钰越发谨慎,他察觉到对方衣服下的双腿肌肉正在轻微的颤抖着,而手臂依然如故,就只是那样简简单单的抱着,及其放松。
放松,是为了让手腕更灵活。
再靠近,依然没有动手,而且对方的气势也在下降,双腿肌肉也又紧而松。也许对方意识到面前这书生没有让自己出手的必要,因为宋钰实实在在察觉到了对方那种放弃的念头。
两人便在这僻静狭窄的巷道中擦肩而过,没有任何交谈,也没有目光的交流。
骤然,风起!
双刀出鞘铿锵声才在耳畔响彻,下一瞬间,宋钰脖子上已经多了两柄交叉而架的匕首,那腐烂的气息随风钻入宋钰鼻孔。
宋钰终于想起,那是死亡的味道。
在那人骤然一动之间,他心中已经有十种以上的躲避方法,但终究是慢了一拍,再动已经晚了一步,所以他干脆站在原地,什么动作也没有。
冰冷的匕紧贴着宋钰脖子,握着匕首的双手稳健而没有半分颤抖,一瞬间的极动与极静被这男子掌握得恰到好处。
“给你半天时间,收拾着离开天关城。明天,如果我还见着你这里,你死!”那人离开的速度很快,就如他出刀的速度一般。
在城门一处僻静的角落,月娇摆弄中手中装饰多过使用的长剑,因为表演需要,剑身偏柔,就算握着剑柄平端着,剑尖处也要自然下垂几分,这样的剑只为好看而生,因为这样的剑更容易舞出剑花。
“明天晚上你不用带它。”腿上绑着双匕首的男子无声无息地靠近,出现在月娇身后三尺处的地方。
月娇不悦地横了对方一眼,没好气地道:“答应你的事我自然不会忘记,用不着你提醒。我委托你的事呢?”
“没有伤害他分毫。这恐怕是我这一生为数不多的几次,刀出鞘却无血而归。这个书生没有被当场吓得屁滚尿流已经算胆色过人。据说读书人讲究风骨讲究硬气,希望他不要以为我只是说说而已,如果他明天真的还没有开天关城,城外乱葬岗恐怕就要多一条冤魂了。”
“先生是聪明人,对于聪明人不需要你去教他要如何做。”月娇转身望着那男子,那人似乎没有要立即离去的迹象:“您还有事?”
“你要明白,花司长看中的猎物从来没有逃脱过,你最好不要想着糊弄过去,因为那些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花司长掌握数千城卫司,不怕麻烦,希望月娇姑娘也是聪明人。”
月娇红唇白齿间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第二天,月娇早上起床第一件事便是推开窗户,没有预料中迎面而来的阳光,有的只是那无声无息的细雨。
入夏后第一场雨便在不经意间洒落下来,月娇望着脚下湿润而干净的街道,她开始轻轻哼歌。
洗澡的时候在哼歌,梳妆的时候也在哼。翻来覆去便只是那一曲“天仙子”。
月娇独自上了唇、抹了腮、描着眼。
将自己一人反锁在房间里,任凭外面那些姐妹喊着她的名字,她也没有半点回应的意思,直到描下最后一笔眉线才忽然发觉少了一个欣赏和夸奖自己的人。
恰在此时,想起先生曾经吟过的诗:“妆罢低声为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月娇明白,先生与她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能借着这事让先生离开天关城,摆脱师傅的控制,也算是尽了点道义吧。
希望师傅真能就此放过先生。
离开天关城,宋钰压根就没有生出过这样的念头。昨夜连夜将明天跳月节月娇需要的词曲谱好,今天晚上他还有太多的事需要去解决,这事已经不能再拖了。
宋钰原本本打算白天的时候听着细雨睡个好觉,将自己调整到最好的一种状态,结果刚倒在床上就被敲门声惊醒。
宋钰忽然怀疑自己前段时间是不是太清闲的缘故,月娇的事迫在眉急,无论是用什么手段和方式花司长必然是要将月娇迎进花府,就是这样的时候,马上又有别的事纷沓而至,而且找上门来的人似乎更难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