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雅丹睁眼便见着面前搂住自己的人没有人脑袋,仅有一截光秃秃的脖子暴露在眼前。她在原地发愣了片刻也没明白过来,直到热烫的鲜血刹那间喷得满头满脸,她才如梦初醒,但依然是迟钝地眨着眼甚至忘了尖叫,木然地注视着对面。
失去脑袋的彭亮这时才缓缓倒在脚边。
一袭黑袍。
紫白相间的面具后面闪烁着冷冽的目光。
“夜……叉!”罗雅丹有种才出狼窝,又入虎口的感觉,第一时间却是用彭亮的血将自己抹成一个大花脸,颤抖着叫道:“你别过来,我其实很丑……”
她才刚张嘴,夜叉身形闪烁,从山崖上掠了出去。
两声交鸣在空中乍然响动。
乌蛮被忽如其来的宋钰撞退数十丈,干脆飘落回先前说站立的山崖,抬头凝视着落在面前的宋钰。
夺人浑身冰冷,乌蛮左手虽然没有接触到他身体,但须臾之间那些透体而入的真元却差点将他肺腑震裂,若是夜叉再稍微晚一点出手,他此刻已身死道消。
丛林中力鬼扶着树干站起身子,看着山头上两道相对而立的人影,心头顿觉一暖。这家伙从来都是刀子嘴,口口声声说夺人是送死行为,他不会做无意义的牺牲,现在却要单独对上凶焰滔天的乌蛮,这何尝不是无意义的牺牲?
“停!”被宋安抱住身不由己飞奔的窦青梅轻轻喝道:“又一道杀气!”
“废话,身为天关城第一杀手,一旦真元散发出来,杀气就像黑夜里的火把。”宋安再次一飘身,飞纵出数百丈才停下来,脸上一阵潮红如吃醉酒一般,直到连连吐息出好几口浊气,脸色才恢复正常:“乌蛮追杀我们的可能性最低,而且有那家伙出面挡阵,至少我们能从容远遁。”
“夜叉!”窦青梅语气中有些异样。
“趁早打消你这念头。”宋安不重不轻扣指弹着窦青梅脑门:“要杀夜叉也要等到你痊愈之后。别说我没有提醒你,这家伙很邪门。十天前我和这家伙打了一架,差点杀了他,偏偏是凌虚剑斩下的瞬间,我竟然走神了。”
“走神?”纵然是窦青梅也不会相信宋安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不过你能杀他一次,自然能杀第二次,原来所谓的第一杀手也不过如此。”
“连我都不确信我当时是否是走神,只是那一瞬间我心中竟然没有丝毫杀意,甚至是很清醒地看着他转身消失在夜色中,所以我说夜叉很邪乎,若你遇上他最好是一击必杀,不要给他任何机会。”
窦青梅微微一愣:“神念!夜叉是炼神者,先前那射落乌蛮断臂的一箭是夜叉所为?”
“应该说是神道同体!”
“不可能。”窦青梅毫不犹豫地摇头否决:“阴阳世家为此努力了数百年也做不到,区区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杀手竟然是神道同体,这话你会相信?”
“除非先前那射出一箭的人另有其人,夜叉是修道者是毫无疑问的,而且能以雷鸣期修为在我剑下活下来。”宋安想了想说道:“你知道乌蛮将我们聚集到天关城是为何?”
“杀夜叉,这我早知道。”
虚无杵是隐秘的事,见窦青梅没有提,宋安自然也没有提及的必要,只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而且,乌蛮坚信他知道夜叉那张面具下的脸。从月娇一事到虚无峰一夜雷池开,种种迹象推断,夜叉便是罗雅丹身边的扈从。就是被你讥笑为拖油瓶的那个书生。”
窦青梅张着的嘴足以塞进去一枚鸡蛋,随后很坚决地摇头:“那家伙据说以前的确是炼神者,不过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将神念尽数给了罗雅丹,现在确实是拖油瓶一个,如果他是修道者,难道我跟在他身边好几天会不知道?”
“王有道摆下鸿门宴,是谁转身就把王之源脑袋砍下来;虚无峰上,林老虎、倪雒华两名完骨期高手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罗雅丹,最后两人都死了,除了不中用的罗家护卫外,还有谁跟在罗雅丹身边;柳未寒杀入罗府,是谁出面救人杀人;在通海河上,是谁一箭袭杀乌蛮,将罗雅丹救了下来?”
“宋钰?”窦青梅一阵茫然,半晌才犹豫着说出两个字,随即摇摇头:“依然不对,不能将夜叉做过的事强安到一个书生身上,太荒唐了。”
“乌蛮与夜叉决斗的前一夜,宋钰将神念送给了窦青梅,然后悄然离开。我们假设一下,假设夜叉知道自己在乌蛮面前可能没法活下来,既然如此,为何不做这个顺水人情,另一方面他也是知道乌蛮需要抽取动人神念,他担心乌蛮同样这样对他。”
“可是夜叉并没有死,而且那一夜乌蛮还断了左臂。”
“那一夜的情况你没有亲眼所见,自然不会知道。不过先前那一箭必然是百器堂少主留下的遗物,而且戚绍松根本没有发挥出长弓的威力,那晚上,戚绍松死了、乌蛮断了一臂,唯一完好活下来的人只有夜叉,毫无疑问那张弓落到了夜叉手上。”
宋安继续分析着:“因为夜叉没有死在乌蛮手上,所以消失了几天的宋钰忽然又出现了,而且还是在罗雅丹几人无意间闯入幽门的时候。别忘了,一个书生如果受了那么重的伤,如何还能谈笑风生?第二天再遇上歌舞魔的时候,我先跟踪罗雅丹,直到确信她安全与你们相遇后,我才折身去找宋钰,结果在半路上我便看见歌舞魔化着黑雾飞遁,宋钰却摇摇晃晃地提着箱子从树林里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