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钰在旅途中迎来了新年。
对于他来说,新年第一天和平日没有区别,真要说不同,可能就是吃、宿比平时更加方便。
合家团聚的日子很多酒楼客栈都歇业。
文静也没有了以往的活泼,整个人都躲在车厢里沉默。宋钰永远忘不了当时的情形,当他掀开车帘的时候,文静正坐在车厢木板上,双臂抱着膝盖,睁着泪汪汪的黑眼珠:“想爹爹,想师兄师弟们!”
轻轻一句话,却扯动了宋钰心底最温柔的地方:“还没给你置新衣呢。”说罢不由分说拉着文静进入裁衣店。店家因为伙计都回家省亲,铺子里只是挂出一些成品来卖,却被宋钰生拉硬拽地给文静量了尺寸。
文静平时日虽然凶巴巴的,但对这些本分人却又好像换了一张脸,不时提醒着宋钰:“你态度好一些,掌柜都说了不做生衣。再说了,你给我置衣,这算什么个意思?”
“你等着就好。”宋钰挥着手,大有乾纲独断之势,然后又拿黑炭在一块布上划呀划,低着头和掌柜的低声嘱托。掌柜的迫于情势不得不装着认真聆听,只是不断在心中叫着晦气,盼着这瘟神赶紧说完,到时就推说裁衣也需要一些功夫,只要这两人前脚走他后脚就上门板歇业大吉。
文静心里很好奇,这家伙絮絮叨叨说这么久,他又不是裁缝能懂什么衣服?想凑过去听又有两分难为情,就在店里四处瞎转,这里摸摸布料哪里看看衣款,心思却压根不在这上面。
镇子不大,两人从裁衣店出来后又在外面溜达了一圈,街上入眼尽是其乐融融的情形,往来人群尽是欢歌笑语,想起宋安说过的话宋钰忽然觉着有些别扭,明年这时候街上不知还有多少今年出现过的面孔,脸上是否还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
大荒没有任何监管机构,国家对人民的管控都在于铁器一块,只要不拿着刀剑举事,帝都几乎都不会理财的,这就给了西亚财团用钱财狙击国家的大好机会。这种狙击并不一定是毁灭性的,让世人津津乐道的就在于西亚财团第一次出手的时候是西宁帝国正岌岌可危,那时候项天青还没有符祖封号,还是一个穿着灰布长袍的年轻人。被贬出泽马世家的庶子泽马西亚利用在世俗获得的利益全力资助项天青,在整个大荒疯狂收购奇珍异宝,帮助项天青完成惊世奇阵:玉衡、瑶光二阵。
泽马西亚也被西林帝国国君赐予外姓王的封号,次年成立西亚财团,开始进行高利润的贸易、从裂隙中收集魅灵珠、抓捕大荒荒兽等,即便是以后世人的立场来看,泽马西亚的手段也让宋钰佩服不已,西林帝国大半财物从此被泽马西亚装入囊中。
只是这一次,西亚财团的角色转变了,从救世主变成了入侵者,在北域帝国大肆埋桩,只等时机成熟便立即收网,到时留下来的是千疮百孔的一个帝国,当高居帝都的夜阑陛下醒悟过来的时候,无数金银财宝已经漂洋过海进入西亚的口袋。
这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再有两天行程就能到来魂丘,宋钰只想着能早些见着罗雅丹,没有了自己在身边,他终究不放心。今天眼看着没法启程,宋钰也就只好耐着性子住下来,不管怎么说让一个小女孩跟着自己吃苦受累,心里终究还是有些不忍。
好容易挨到约定取衣的时间,二人直接朝着裁衣店奔去,一路上文静都在担心:“店家肯定歇业了。辛辛苦苦一年,好容易能清闲几天,可能我们前脚走他后脚就会关门歇业。”
宋钰却很肯定地说道:“不会!”
“你哪里来的这自信?”
没用太多时间就来到制衣店,正如宋钰猜想的那样没有歇业,店家正坐在角落里那张宽大的桌案前穿针引线,见宋钰二人过来只是抬头说了一句:“就剩下一些走针和边料上形了,你们先坐。”
文静好奇地凑过去,就看见一团团白的红的,也没看出来个三六九,只能撇嘴说着:“分明可以挑一些现成的衣服嘛,还要等多久。”
宋钰像在自家屋子里一般升起炉子,怡然自得地煮茶打发时间:“这铺子可不够你来来回回的龙行虎步,消停一下吧。今天的功课做了?”
“做了做了……”文静不耐烦地挥挥手:“你教着这入睡的法子倒是好用,在吵闹的环境不消半炷香功夫我准能入梦。”
宋钰无奈地苦笑,但还是从文静说道:“你只要知道一件事即可,照着这口诀一层层练下去,究竟有一天你能一挥手便是一道气蟒在身边萦绕,你会站在这个世间最顶端。”
“我恐高。”
“我这是比喻。”宋钰抄起桌子上量衣服的标尺轻轻敲着文静脑袋:“恐高还整天想着飞来飞去。”
“对啊……”文静揉着脑袋想了想:“那我还这么费劲的背它干嘛?只要我一直黏着爹爹就好,何必要背这些东西?你说的能看见我脑袋里面发光的东西,可是我什么也没看见啊。你是骗我的吧,这东西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你为什么不练,真要是了不起的东西会让你得到?”
“这确实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实际上也是人家硬塞给我的。”宋钰用手指戳戳自己脑门:“真正了不起的是你自己,属于自己的才是真正属于你的。”
“这东西除了你和我以外,还有别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