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柳北有了那一次和夏天来不同凡响的接触后,不知为什么,她开始留意起夏天来了。也就是说,不知自己的哪根神经,被夏天来打动了。
不久,俩人被指导员安排在一起,排练了一个男女声二重唱。夏天来的嗓子在男兵中是最好的,邱柳北是女兵中最好的。指导员之所以下那么大决心和毅力劝说邱柳北留在宣传队,他是有目的的,那就是,他要把邱柳北培养成宣传队的台柱子。
有一天,夏天来和邱柳北在操场上的一棵树下练习唱歌。这里没有人打扰,夏天来唱得很饱满,声情并茂的样子,邱柳北却提不起精神来,她的样子给人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夏天来看出来了,便说:咱们不唱了,说说我的过去吧。
邱柳北对这个早她一年入伍的夏天来已经有些兴趣了,她没说听,也没说不听,就那么大睁着眼睛望着夏天来。
夏天来就说:知道我为什么选择来新疆来当兵吗?
邱柳北不点头也不摇头,仍那么看着他。
他又说:新疆是祖国的前哨,我要当一名真正的士兵,为祖国站岗放哨。可新兵连结束,我却来到了宣传队,这算什么事?
她说:那后来你为什么又愿意在这里了呢?
这是她最关心也是最想听的,因为她此时就遇到了这种矛盾和困惑。
他说:我下部队演出过,去过哨所,那里并不像我们想像的那样。
她问:那是哪样?
他说:荒凉、孤独、条件很差。没有敌人,也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自豪。
她又说:可那里的机会毕竟比咱们这儿多。
他笑了笑,笑得很含蓄:我认为作为一个士兵,在哪里都是祖国的最前沿,如果有一天真正打仗了,到那时,我们拿起枪,走向战场也不迟。
他简单的几句话,邱柳北似乎呼啦一下子就想开了。指导员找她谈过无数次,里里外外,深深浅浅的,能讲到的都讲了,可她并没有被说服,指导员越那么讲,她越想下到部队,下到最基层去。
这话从夏天来嘴里说出来了,她心里的什么东西就被触动了。
那天她望着他,望出了内容和希望。
这时他就不失时机地说:咱们再唱一遍。
这次,果然就不一样了,俩人的感情都很充沛,配合得天衣无缝,也很投入,吸引了不少从操场路过的官兵。他们驻足在那里,向他们投来好奇和羡慕的目光。
从此,夏天来在邱柳北的心里有了立足之地。
一天早晨,邱柳北起来绕着操场跑步,她远远地看见夏天来站在操场边一棵树下,冲着远方大声地说着什么,直到她跑到了近前,才听到他在大声地朗诵着高尔基的《海燕》,他是那么投入,那么忘我。
她停在那里,神情激动地望着他,后来不知不觉地和他一起朗诵起来,刚开始是小声,后来就放开声音了,直到他们激情澎湃地把《海燕》朗诵完了,停了一会儿,他才转脸望着她。他说:你也会?
她笑一下,接着又朗诵了一首莱蒙托夫的《帆》。后来,他也跟着朗诵了起来,俩人都那么投入。之后,俩人四目相对,就那么久久地凝望着,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睛里发现了晶亮的东西。
那天,他们没有说更多的话,大部分话语都通过眼神交流了出来。后来,他们就走了。
从此以后,他们似乎时时都开始留意起对方来。不论是排练的时候,还是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他们的目光经常碰在一起,很快又躲开对方的目光。邱柳北一碰到夏天来的目光,总是脸热心跳的,心里慌得不行,然后她就大声地和女兵们说话,来掩饰她心里的慌乱。
那些日子,邱柳北兴奋的同时又莫名地伤感。她不清楚,这样的情绪来自何方,又要流到哪里去。总之,她睁眼闭眼的总是会想起夏天来,由夏天来,她又想到了父亲邱云飞。她在夏天来的身上看到了父亲的影子,她觉得两个人很像,究竟哪里像,她一时又说不出来。
她经常在夜里大睁着眼睛思索这些问题,那时她的精力很充沛,想像也很丰富,于是,她就在床上辗转着想像着。
有一天,她从食堂里走出来,她低着头走得很快。因为在这之前,她只要发现夏天来吃完饭走出去,她就想追出来,希望看见他,哪怕看一眼也好。就在这时,夏天来突然从一个墙角走了出来,很不经意的样子。她吓了一跳,身子向后一闪,张大了嘴,愣愣地看着他。他什么也没说,从兜里快速地掏出一个东西,递给她,小声地说:给你的。说完转身便走了。
她那一刻心跳如鼓,不知自己的脸是白了还是红了。她拿着他递给她的两片纸没有回宿舍,径直来到了排练厅。时间还早,这里还没有人。她打开了那两片纸,那是一首诗,一首并不朦胧的爱情诗,她很快就明白了。那诗是这么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