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的马车、独轮车与板车忙碌往返于码头附近的堆栈、货仓,将堆放储存在这里的各类货物转运到其他库房之中去,赶车的、推车的,都是各色年纪的民夫。
路面新修平整,虽然车辆上满载各类沉重的辎重物资等,但民夫们推车走路却不觉吃力,额头只是稍稍见了些细微的汗珠罢了。
码头的作业区内,则是另外一幅情景。
一艘风帆上绘制这一朵盛开的郁金香作为家徽的夹板船,正在引水员的口令下缓缓靠近指定的泊位,与水师右翼舰队统领左天鹏的旗舰紧邻。那些被称为红毛夷的荷兰水手们,顾不得观看繁华的广州码头景色,只管偷眼觑着眼前这艘火炮炮位比桅杆上帆索还要密集的炮舰。
“很高兴见到您!我的老朋友!”
范。巴斯滕热情的向在这里等候他的礼司主事安天虹张开双臂扑了过去,但是,他那高高隆起到了令他无法自己看到自己的小兄弟程度的肚子,却令他无法与安天虹拥抱。
“只有大将军和您的召唤,才能让我不惜越过万里大西洋的波涛来到这神秘富庶的东方。”
见自己无法与安天虹行拥抱之礼,范。巴斯滕只得悻悻的拱手作揖与安天虹见礼。
而站在安天虹身后的葡萄牙复**总司令冈萨雷斯将军,则是按照欧洲皇室礼仪向站在巴斯滕身后的巴斯滕小姐行了吻手礼。
“安大人,一年多不曾见面,您的风采依旧如昔啊!大将军的功业和军队更是一日千里!”巴斯滕这几年在欧洲混的风生水起,已经是几家王室、皇帝给了他伯爵、子爵的头衔,甚至还有欠账多的王室打算给他一个侯爵的头衔,只是希望他能够暂且缓和一下要账和利息增长的程度。但是,在他的金主面前,叱咤欧洲风云,可以令战事瞬间反复的巴斯滕,却是丝毫不敢造次。
嗅着被阵阵江风吹到鼻子里的怪味,安天虹饶是涵养极好,也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头。
“巴斯滕先生一路远来,辛苦了。请先行到馆驿之中梳洗一番,稍稍休息几日,待我禀明主公后,再请主公接见先生父女一行人。”
“请转告大将军,巴斯滕永远是他最谦卑忠诚的奴仆!”
客套了几句,巴斯滕看了两眼码头上那行走在铺设烧灰路面上两条长长铁条上面,不时辘辘作响的巨大马车,有些恋恋不舍的登车而去。
“爷爷,这些红毛夷来见主公做什么?”
当年的老狐狸胡礼成,此时头上的白发也已经稀疏的只能挽上一个小小的发纂,拄着手杖缓缓而行的他。在孙子胡信海的陪同之下,在这座刚刚划归到顺风行名下的码头上往来巡视,监督那些苦力们将轨道马车上的货物搬运到他们该去的地方。
“主公做事,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你我只需要做好主公交代下的事情。将自己的本分做好便是。”老狐狸人虽然进入耄耋之年,但是思路却依旧清楚的很。他缓缓的沿着嵌入地面的凹形马车轨道行走着:“就像这轨道一样,当日主公问我,如果在广州码头上铺设这铁条,费用由咱们顺风行出。他把这码头给咱们使用二十年,问你爷爷我愿意不。当时我连个不字都没说,立刻向主公请示,银子什么时候交到账房?”
“要不说爷爷姜桂之性老而弥坚呢!这码头铺设了铁轨,用的工人少了两成不说,搬运的货色却提高了七八成不止!”
“所以,你就记住一点。主公要你出钱也好,出力也好,特别是别的地方从未听说过的事情,你务必要一口应承下来。获得的好处是你投入的数倍、数十倍不止!”
胡礼成教育孙子的话,可谓是他这二十多年跟着守汉一路走来的心得。
在最早投奔守汉麾下的人中,他胡家和扈家等几家可谓是财雄势大,田地、林场、锯木厂、矿山、铁厂,肉食作坊、信局遍布南中、吕宋、扶桑、暹罗、天竺各地,但是越是如此,这十几家人越是对守汉忠心耿耿。
“咱们要不是当日见机的快,投到了主公麾下,如今,哪里会有这想都不敢想的日子?”
在自己的阴宅落成的时候,胡礼成请几个当年的老弟兄一同饮酒说话,酒后一番肺腑之言。
“发钱粮了!”
随着一轮红日渐渐西坠,珠江水面被染得通红。码头上爆发出阵阵苦力们的欢呼声。
人们兴高采烈的说着、叫着,互相比着手中竹签的多少。这是他们任务完成的凭证,每搬运一次货物便发给一枚竹签,竹签上的颜色也有所不同,用不同的颜色区别不同的货物种类、重量。码头上的工人苦力们,他们的收入便是建立在各人运货量达到一定程度的基础上,所谓计件工资制,否则随便一个人在码头上浪荡一天,也要跑了来领取一天的工钱?
如果肯拼命、不惜力的话,同样的工作,搬运的货物多的,就可较别人多拿工钱,除了正常的工钱之外,还有奖励的伙食津贴。
苦力们开始排队领取他们的工钱和奖励的伙食津贴,仓库有专门的顺风行的办事员负责发放,两口钱箱箱盖打开,里面满是亮晶晶的通宝和银元,旁边还堆起了几堆米袋子和各式各样的肉罐头、腌肉、烧腊等物,一口巨大的粮桶里,白米冒出了尖,装米的斗也是标准份额,不是那种做了手脚的斗量。
“小海,如今的伙食津贴是怎么发放的?”
看了两眼发放工钱的长队,胡礼成突然开口发问。
“咱们顺风的定额是每天搬运五十趟,至少四千斤,超过这个标准的,每增加一千斤,奖励五十文钱。如今主公有军令下来,往西面和扶桑运输的粮食物资多,日前这边公议过,每多运一千斤,给一百文伙食津贴。。。”
“你个败家东西!”
老狐狸的声音骤然加大,令排队领钱的苦力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是说好了只增加到七十文吗?你怎的增加到了一百文?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些老家伙快要入土了,不中用了,你就可以肆意妄为了?!”
苍老的声音在江边的傍晚传得格外远,听得众多的苦力无不心中一惊,难道说自己辛辛苦苦搬运货物,应该得的钱便要因为这个老头子的一番咆哮丢进珠江了?
胡信海也是被爷爷的这番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当日说好了的每多运一千斤便多给一百文的伙食津贴,因为宁远伯府要在扶桑和天竺地域有大量的物资消耗,军情如火,所以,顺风行各处码头都是如此安排。却为何爷爷要单单在自己管的这珠江码头上如此鸡蛋里挑骨头?
好说歹说的将拄着手杖大发雷霆的胡礼成劝走,胡信海对有些惶惑不知所措的管事丢下了一句话。“照着一百文发!”
他身后,一阵低低的欢呼声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