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锦书也不打算将自己的善心四处发放,学历代贤后,做什么雨露均沾的贤德之事。
偌大天下,没有任何人、有任何义务要对别人好。
锦书入宫之前,对自己的将来有过无数种念想。
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在宫里呆够了年头,放出宫去,或者找个寻常人嫁了,或者守着两个弟弟过日子。
最坏的结果,则是殒命宫中,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尘埃中,不被任何人知道。
她从来都不觉得,任何人进了深宫之后,圣上或者总管或者尚宫之类的人,有义务要叫她过得快活,且万事如意。
要是这样,想要入宫的人,岂不是挤破脑袋了。
说的难听些,你算什么东西,天下人都得供着你,叫你顺风顺水?
后宫中的女人与寻常奴才没有什么大的分别,甚至于,只是一个精致华美些的瓷器。
圣上高兴了,便宠爱些,摆的高些,叫别人都瞧得见,瞪着眼睛艳羡一会儿。
圣上若是不高兴了,便将它搁在角落里生灰长虫,结一层细密而寂寞的蛛网。
圣上倘若生气了,将它摔在地上,碾成粉末儿,风一吹,消散的干干净净,也没人会说什么。
一个器物罢了,没了就没了,谁在乎呢。
锦书甚至有理由相信,今日圣上将黄氏杀了,同黄家说一声,他日黄家还会再送一个姑娘进来,顶替前者的位置。
家族的荣耀面前,个人是微不足道的。
既然选择进宫,便要做好寂寥一生的准备,她很忙,没有那么多闲功夫,随意对人施加她的善心。
“你说的倒也有道理,只是,还是有些地方不对。”
锦书耐心听黄才人说完,方才开口:“腿是圣上自己的,他要去哪里,皆是随他心意,如何能怪到本宫身上去?难道,还得本宫将圣上绑到你们那儿去不成?”
黄才人被说的语塞,面上闪过一抹气恼之色。
贤妃本是在侧冷眼旁观,却被锦书这句话刺的心头一痛,手指略微用力捏住茶盏一侧,被内里茶水透出的热度烫了一烫,才将将回过神来。
“黄才人说话冒失,人却不坏,皇后娘娘别同她计较。”
贤妃拉了黄才人一把,道:“只是娘娘身为皇后,自是应当劝说圣上以子嗣为重,不要使得后宫不安才是,娘娘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她这样一说,锦书便侧过脸去盯着她看,面上神情同发髻上那只凤凰步摇一般,华贵中泛着金属的冷意,直看的她低下头,躲避开她目光。
“本宫也是劝过的,”锦书这才一笑,探手去抚自己肚腹,别有深意道:“只是圣上说,任谁都没有他的小皇子重要,这孩子虽然齿序小,却是他头一个嫡子,将来是要承担重任的。
不管本宫怎么说,圣上都坚持要陪着,本宫也没办法呀。”
若说之前她说的话刺心,这会儿说的,却是直接将匕首刺进贤妃心口去,顺手又搅了搅,鲜血淋漓的拔出来。
贤妃只消一张口,都能感觉到自己嘴里的血腥气。
“贤妃,贤妃?”
锦书笑的恬淡,母亲的柔和意味十足:“你怎么不说话了?”
这样一把刀,明晃晃的插在心口,贤妃哪里还说得出话来,脸色难看的似是生了一场大病,灰蒙蒙的。
锦书笑吟吟的看着她,不咸不淡的关切几句,便吩咐人送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