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皆有私心,都会有向别人炫耀自己的冲动。
项羽更是曾经言说,富贵不归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
李姓学子并不是什么有名的才子,能够登榜显然是意外之喜,而在得到结果,乃至于身死的这段日子里,他却始终没有致信通知家人,这可是太奇怪了。
承安心知自己有多少斤两,点了一句,便不再多提,歉然道:“大人才干非我所能及,只好躲懒,将此处疑点,托与大人去查了。”
说完,便站起身,作势离去。
“殿下客气,”张英起身送他:“届时有了结果,臣自会吩咐人告知。”
承安出了张府,便见敬方侯世子许捷正牵着马,在街口处等着,面色微急,心中便了然几分。
他被迁往甘露殿去,由锦书教养的时候,圣上似是方才想起来一般,将敬方侯世子许捷与忠武将军之子马相指给他做了伴读。
说是做了伴读,可谁都知道,自此以后,敬方侯世子与忠武将军之子便被绑在承安身边了,等闲脱身不得。
——伴读以及他们身后的家族,都会被默认为是皇子的附属势力,倘若背主,也是没人敢要的。
圣上倒也不是有意为难承安,所以挑的人选也都是没什么特别大野望的,即使是被划到了之前失宠多年的皇二子身边去,也未曾生出什么怨怼来。
归根结底,承安总归是占了便宜,草草的将自己班底列了出来。
“这儿不便说话,”他大步走过去,道:“咱们换个地方。”
“殿下,”等到了内室去,许捷方才低声道:“您猜的一点儿都不错,我私底下打听了,侍中张英的两个心腹告了假,一个说是家中亲眷去世,回乡奔丧,另一个则是祖父十年丧期到了,告假前往祭祀。”
“祭祀那个倒是真的,那个回乡奔丧的,差人往他们府上打听,说确实是这样,只是我不放心,吩咐人往他老家去探听,今日人才回来——根本没这回事。”
“果不其然,”承安低头摩挲茶盏微烫的边缘,淡淡道:“我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张英浸淫朝堂多年,没道理看不出来,现在去看,只怕他是等着我开口。”
“他想做什么?”
忠武将军之子马相听得蹙眉,顿了顿,方才低声道:“总不能……张英也在科举舞弊一案中插了一手吧。”
“要是这样的话,”许捷为难道:“那就棘手了。”
“不会的,”承安抬眼去看他们,摇头道:“张英是圣上心腹,富贵权势于他而言,都算不得什么,更不必说他还是今次考官,没必要将自己陷进去,徒惹圣上不悦。”
“那他这是做什么,”许捷狐疑道:“这案子从开始到现在,都过去多久了,我可不信他捉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所以只坐在家里等着半个月后被圣上骂。”
“算了,”承安道:“至少在现在,他同我们是一个心思,其他的那些,就不需要理会了。”
“现在的张英不是我们能得罪的,将人手都撤回来吧,眼下还是先了解了科举舞弊的案子要紧。”
“殿下,”马相叫住他:“您这是要去哪儿?”
“往姚家去一趟,”承安道:“见一见本次的会元,同他说说话。”
此次会元是皇后胞弟,而承安更是皇后养子,许捷闻言倒也不觉奇怪:“殿下还在甘露殿,挂在皇后娘娘名下,与姚家人生出龃龉来,反倒不美,趁此机会过去说一说,也是好事。”
末了,他又问:“要不要我们跟着,一道过去?”
“不必了,”承安头也不回,语气含笑:“又不是提亲去,还要人在边上助场吗。”
午膳过后他便出宫,先是往张英府里走了一趟,后来又跟许捷和马相说了一阵,等到他到姚家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姚轩虽不在意外头流言纷纷,却也不愿出门去做活靶子,索性留在家中温书,闲暇时候便考校姚昭功课,倒是自在。
还不到晚饭时分,兄弟二人正坐在书房里,姚昭被他问的一个脑袋两个大,正在想如何脱身,就听仆从禀报——二殿下来了。
姐姐身下养着圣上的二皇子,这姚轩是知道的,只是无缘得见罢了。
至于圣上吩咐承安主理科举舞弊一案,也不过是今日午膳时刚刚做的决定,他自然也是不知道的,骤然听人来报,还当是姐姐托这位二殿下来送信,急匆匆带着姚昭迎出去了。
无论得宠与否,承安都是圣上的皇子,臣子们见了,自然不得冒犯,更不必说这会儿圣上对他的态度已经大为改观了。
他们兄弟二人过去的时候,姚望正在前厅同承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