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鼓之声,再一次的轰响起来,比刚才战事最烈的时候还要响亮了十倍!在李克用这位大唐王爷的旗号下,数百上千的重甲骑士翻身下马,纷纷披甲,在火光映照下,这些河东甲士容色如铁,等着起最后的冲击!
在李克用前面,是狂乱惨烈的战场,是如血的火光。在他背后,是黑沉沉的汴梁城,安静得有如死寂。但是老谋深算的李克用知道,在和汴梁一样高大的晋阳城之中,所有的父老乡亲都在为眼前战事心悬。每家都在等待这场战事最后那个不可知的结果。
战场火光,将箭楼之中映照得忽明忽暗,在汴梁高大的城墙上涂上了一层晦暗的血色。让每个侧身其间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处的是不是还在人间。
喊杀声在这夜色当中回荡,撞击在燕京城墙上又四溅开来,给这个夜里,更增添了十倍的杀气!河东军马,不住的在夜色中来回调动。一队队的人马填了上去,伤卒死士,也流水一般的抬了下来。
这齐军营塞四下望楼,已经烧成了四个巨大的火炬,出噼噼啪啪的爆裂之声,将周遭一切映照得通明。火光之下,黑色的辽人甲士洪流,红着眼睛又扑向了下一个齐军营塞。突破此处,就直扑到了黄巢中军大营面。河东军奋起一击,又一次向岌岌可危的黄巢所在的大营之前的最后一道防线起了进攻,这一阵冲杀,要是再不能拔除据点的话,胜算就更加渺茫了。周遭战场的惨烈厮杀声,从四下里不断的传来。河东军军阵当中的战鼓轰鸣之声,直到齐军中军大营当中,将黄巢的旗号震动得不住翻卷。
但是情况还不算太坏,只要主将的旗号还在,只要四下齐军仍然在死战当中,这中军大营中的齐军士卒,在寨栅上就立足得稳稳的。
比起周遭战场的狂乱惨烈,这中军大营反而是一片安安静静。寨栅之上,所有的齐军甲士全都披甲而立,弓手已经将弓弦调好,挎着满满的撒袋等候箭的时候。操作床弩,使用弓箭的射士,都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面,后面是大队的辅兵,同样在等候待命。
各种守备器械,都已经准备停当。寨栅之后,又竖起了一层层旁牌,塞门刀车,灭火器物,还有随时可以布设并且锁连起来的鹿砦,都已经准备停当。不管中军大营寨栅哪里被打开一个缺口,就可以立即补上。
在中军大营外面,壕沟鹿砦,已经清出了几条道路。这是准备万一前面支撑不住,接应退下来的将领士卒的道路。辅兵就在壕沟和鹿砦当中候着,等着接应完败军,就立刻将这清出的道路再度堵上。
一旦到了实在无法接应前面败军退进中军,河东军紧跟着扑来之际,这些道路也随时会堵上,绝不让河东军裹挟着败兵冲动中军大营的寨栅!
所有人都做好了等待河东军最后扑击的准备。齐军上下,都是宿将和久战之兵,虽都惊叹于河东人这次扑击的凶猛,但是最为艰难的时候,看来已经为齐军上下支撑过去了,黄巢的指挥调度,也算是井井有条。
河东军的凶猛,看来已经无法支撑下去了。天色不要两三个时辰,也将放亮,到时候,齐军就能在这汴梁城下,站住脚步,只要等着秦宗权的蔡州军的到来,齐军还有参与克复燕京的机会!至少他们是这样想的。
虽然不能独得全功,到最后要靠秦宗权的救援,这些齐军的中下层不知道还能分润到多少功绩。可是对于齐军的普通将士来说,在被齐军截断了后路,再猛攻之下,能保住营盘,全下这条性命,已经是最大的期望了!
黄巢的中军大营严整肃然,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在黄巢的军帐当中,却是一片比起战阵之上,还要狂乱的气氛。
从战事一开始,黄巢就没有上过中军大营中那个最为高大的望楼,望楼之上,只有他旗号在空自翻卷飘扬而已。战事进展如何,都是由望楼上坐镇的亲信将领,随时传报过来,而黄巢就在中军大帐中坐着,随时处断调动军情。
不得不说,刘延庆的确是打老了仗的,凭着传报的军情而做出的决断调度,称得上是调度合宜,没有什么错处。
白天的时候,黄巢精神还甚是健旺,在营帐的大床之上坐得笔直,下达军令也是声音洪亮,很有一些统帅气度。但是随着入夜之后,河东军仍然在不计生死的猛攻硬扑,黄巢就有点支撑不住了,半躺半靠在大床之上,下达调度指挥的军令也显得含糊迟疑起来,有的时候新的军情传过来,半天也听不到他做出决断。还好夜间当中,从两翼各营寨当中抽调军马转用在正面这种需要非常精细调度的指挥已经不能用了。
此时夜战的联络调度水平,还没有到这种程度。只是凭借各处营寨的作战水平了。
齐军慢慢提起来的士气已然消耗得差不多了,这个时候也没有再出营野战强攻河东军,只是拼命向中军靠拢而已,黄巢这点变化,大家还感觉不出来。
这个时候,黄巢头上盖着一块湿巾,已经完全躺在了大床之上,按着自己滚烫的脑门,呆呆的听着一道道不断传来的军情通报,白天的精气神,已经完全不见了。
“陛下,河东军左右两路大军,再度向赵德芳将军所当营寨扑击,炮近百,河东军弓手矢如雨,打破了七处寨栅突进去了,赵德芳将军正在死战当中!”
“陛下,高将军战死,尸身已经抬进中军大营,那些缺口,还没堵上,赵德芳无恙,托送高将军的尸身回来,并让亲卫给回陛下禀,河东军这次破不了他守备的营寨!”
“陛下,赵德芳将军处弓箭已尽,要求尽快中军援应三万箭矢,火送至,以免贻误战机,恭请陛下圣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