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安仁平端坐马上,背后一杆大旗,脸色凝重地看着对面徐徐展开的队形。
安仁平道:“段明玉来者不善,适逢黄巢身死,唐室势微,各大节度使拥兵自重,无暇顾及我们,这一战,我们务必小心,只消抵住神策军第一波强大攻势,必可挫其锐气。这里是我们的地盘,只要双方进入僵持状态,我们就能渐渐扭转颓势。就算我们凭自己的力量不能把他们赶回长安,时日一久,其他藩镇方面也会做出反应,只要蔡州秦宗权那边稍稍施加压力,长安方面必然人心浮动。到那时,我们不但能给打败唐军,把他们赶回长安,说不定还能一举将战线北推。”
麾下的将士道:“大哥何必长大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小弟与神策军交过手,神策军不可尔尔,何足一提。神策军论兵力,当与我们不相上下,而我们却占了天时、地利、人和,这一战,咱们该计较的应该是能否一战斩了段明玉的狗头,挥师北上,直驱中原才是。”
这部将得意洋洋,眺望着对面的神策军右军队,不屑一顾地道。
另一个将领道:“老三,莫要轻敌,听大哥的欲要取胜,先求稳。”
老三哼了一声,颇有些不以为然。
安仁平道:“我们自然不会怕了唐军,不过荆南,南汉,虽然应承与我扬州和解,但是这两个老狐狸有几分诚意,殊未可科,如果我们在这里苦战脱不得身,那两个老贼是否会生起贪念,实难预科,一旦他们在我们背后横插一手,那对我们却是大大的不利。”
这被唤作老三的部将又道:“节帅不是还派了军队馈守在边境么,那些军力薄弱的残兵败将,何足为惧?”
安仁平皱了皱眉,回问道:“节帅的援军什么时候会到?”
身旁一名幕僚忙道:“大人,传令兵接到大人的将领后,节帅已经右派了五万大军前来,巩固淮河防线,几位领命而来的将领日夜兼程,赶来汇合,昨日晚间收到的消息,或许三天之内,就能赶到。”
“甚好!”安仁平面色稍霁:“一会儿两军交战,纵然失败了,我军再依城守个数日,有这路大军的加入,当可收以奇效,呵呵……
“咚咚咚一一一一一一
“嗵嗵嗵一一一一一一
战鼓轰鸣,号角响起,神策军阵前一声叱咤,身披乌黑色铠甲的骑兵齐刷刷扬起了长枪,左手执盾,右手平端长枪,枪杆挟于肋下,锋利的枪尖直指敌阵。
那盾牌都是绘着猛兽图案的牛皮骑盾,红缨大枪是以积竹为柄,漆成黑色,握处缠着细密的麻丝,即轻且韧,锋利的三棱枪刃足有一尺半长,血槽宛然,杀气腾腾。
今天,风很大,旌旗猎猎,呼啸如雷炸开,扬州兵徐徐出城,但是令人惊奇的是,出城的扬州兵没有摆开常用的阵法,而是稍稍整肃队伍,便向段明玉的神策右军主动起了进攻
本来懒洋洋地端坐后阵的段明玉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惊愕地看向对面,只见扬州军以那支精锐的两千骑兵队伍为先锋,向自己阵地动了猛攻,后边近万人的主力部队以锥形阵紧随其后,这不是佯动,他们真的拼命了
“终于……忍不住了么?”段明玉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前方,箭如雨下,为数不多的两千扬州铁骑纷纷堕马,但是没有一个人勒缰避闪,指挥使封平一马当先,使大枪挑开飞矢,径直扑入敌阵。神策右军前阵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扬州兵迅地撞击进去,劈波斩浪,努力地扩大战果
段明玉哈哈大笑,喝道:“放扬州军进来,传令,葛从周,尚让两翼包抄,断敌后路,他们既敢来攻,我今天就要把他们全留在这儿”
说着,侍卫亲兵牵过了他的马,段明玉扳鞍上马,从容坐定,自得胜钩上摘下银枪,凌厉地向前一指,这一枪越过千军万马,仿佛直接刺在了冲在扬州军最前方的那员将领身上,双腿一磕马腿,段明玉风驰电掣一般从缓坡上一跃而下,杀向了后阵。段明玉知道自己现在是很难亲自上前厮杀了,而且扬州兵根本也突进不到自己的后阵之中来,但是段明玉还是要坚持上前,感受这排山倒海的气势和金戈铁马的阵仗。
段明玉一但上前,郑盈盈也拔出佩剑,紧紧的跟随左右,如临大敌的模样看得段明玉竟然也有些忍俊不禁了起来。
王彦章也在军中,扬州封平千余骑兵冲锋在前,撕裂神策右军阵线,安仁平殿后,率领万余步卒藉着骑兵撕开的口子,杀进了神策军右军的阵心。
王彦章策马狂飙,迎着潮水般涌上来的扬州铁骑,眼神锐利如鹰隼,前后左右的一干虎卫也是挥戈咆哮,如同出笼的猛虎,叱喝连声,奋力厮杀,后边大枪如林,密密麻麻,一片片地招呼上去,把扑上来的扬州铁骑攒刺的蜂窝一般,王彦章的战斗细胞,仅次于河东那位叫做李存孝的猛人,除此之外,天下猛将,几乎很难喝他打得难分难解。
半空中流矢呼啸,两军兵士短兵相接,以血还血,战况空前激烈,扬州军突入敌阵,面对两倍之敌,毫无惧色口,王彦章身先士卒,手中的铁枪犹如风火轮一般狂舞,竟然在战场之中杀出了一片真空隔离带来,这种将领,几乎天生就是为了战斗而生的,如今的王彦章,有了段明玉的强军在手,已经初现大将的峥嵘风貌。
段明玉又惊又喜,惊的是安仁平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居然放弃扬州军最擅长的阵法战,采取这种亡命般的打法,而且是以寡敌众。喜的是他的兵力两倍于敌,只要吃掉这股主力,剩下的残余扬州军就休想守住寿春城。他不是没有想到安仁平出此下策是否其中有诈,可是这个念头只是攸然一闪,便被他抛到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