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秋毫无犯的王者之师,与其他军队的区别只是造的孽多与少罢了,那时所大夸的秋毫无犯,还时常是指对自己治下的百姓而言的,他们对敌国领土上的百姓倒底如何可想而知。段明玉默默地行于街头,唷然一叹:“有朝一日,我为统兵之帅,麾下尽是心腹,侵占别人时也会造成许多人流离失所么?”
不过…统帅的意旨,对战时的破坏、战后的重建,总有重大影响。所谓不破不立,战争机器掌握在我的手里,总比掌握在田令孜手中要少造许多杀孽。既然不能拒绝这历史使命,我就尝试着去接受它。
;这一趟江南之战,是我统兵之前一次难得的淬练,也许不久之后,我就要独当一面,弯雕弓、骑骏马…在中华大地上燃起狼烟。或者,我会成为一个失败者,或者,会成为中兴之臣,一身功过,后人评说,历史,将会怎样书写我的名字呢?”
“此战之后,我将名垂青史了!”田令孜勒马持缰,志得意满地看着一河之隔的对岸,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满意的,那就是这一场战役他和段明玉功劳各自参半,未能独占全功就是一个遗憾。
战局毫无悬念地朝着对唐军有利的方向展着,后续部队6续渡过长江,攻占山寨。段明玉和杨复恭则亲率主力赶赴扬州,一直不紧不慢地随在其后的杨复恭适时赶到,与二人汇合。
杨行密忙调集水6军队七余万人前依秦淮河、背靠扬州城列阵防守,是的…防守,他只能拖,这个时候实在没有本钱拼一把了。
田令孜意气风,面对着一个把自己划定在一个区域里不肯越雷池一步的对手,这仗真是打得快意无比。田令孜策马站在河畔…身旁甲士林立,身后是黑压压一眼望不到边的军队。对岸,吴军严阵以待…一个个方阵正在前军之后进行调动,仿佛流动的潜流。双方数十万军队,却是鸦雀无声…
只有震颤大地的脚步声,仿佛鼓声一般让他们的心弦颤动…压抑的气氛在唐军马军、步军和水师之间流动着,在一河之隔的两岸大军心中流动着。
段明玉骑在马上…默默地看着这凝重的对峙局面。曾经,他见过一次数十万大军对峙如山岳的局面,那一次,双方也是剑拔弩张,统帅三军的是一帝一王,齐国皇帝黄巢,晋王李克用,如今在他身边的是田令孜,而对岸的吴王,仍躲在扬州城的王宫大院里没有露面,然而这一次的紧张气氛尤胜于王满渡那一次,因为这是卫国与灭国的关键一战。
围城三日后,七王爷奉圣旨离京来到了段明玉的大营之中,一干文武跪听圣旨。
七王爷展开圣旨道:“今田相爷与段国公,杨左使齐心合力,兵临扬州城下,实是国家之幸事,然田相对我大唐劳苦功高,前番指挥失误,也可将功补过,朕念田卿年事已高,日后征战时日无多,此后战事由田相担任主帅,段国公仍旧任副招讨,统领神策右军,愿诸卿勿有怨言,为国分忧,理解朕的一番苦心。”
昏君,荒唐,胡闹,众将顿时将唐僖宗全家女性暗自问候了一遍,临阵两度易帅,朝令夕改,便观中华几千年都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既然让田令孜当主帅,这就注定段明玉以后的南征之战只能是一个看客,这一次是看客,那下一次呢?
“王爷,临阵易将乃兵家大忌,陛下为何又想到要换上田令孜当主帅呢?”夜深了,段明玉手握酒樽,不卑不亢的问道,军中不能饮酒,但是谁管得到他和七王爷呢?法令,从来就是为弱者制定的。
七王爷李杰摇了摇头道:“说到底,还是田令孜圣宠不衰啊,近日田令孜一党近臣在皇兄面前进了谗言,皇兄这几日对田令孜的气也消了,也觉得田令孜年事已高,以后再难统帅几次战事了,所以这才把段贤弟换了下来。”
“王爷此言差矣,你我情同手足,想必你也极力反对此事,在下想问的是,是什么让王爷同意了此事,还亲自跑来准备向我解释一番。”段明玉一语道破七王爷的来意,传旨只需要一个传旨太监就行了,七王爷亲自赶来恐怕就是担心段明玉心有不甘。
七王爷不禁脸上一红:“此事,一开始本王自然是极力反对的,这功劳怎么也得落到段贤弟手里,他一介内宦凭什么坐收渔翁之利,但是皇兄承诺江淮一经平定,这里的空缺职务俱由我王府派系安排,嘿嘿,这笔交易不亏啊。”
段明玉眉头顿时舒展,如此一来,七王爷的实力必然大增,此消彼长,又何必图灭国之功这个虚名呢?
田令孜凝视着对岸严阵以待的吴军,心中热血沸腾,灭一国、擒一君,不世之功唾手可得,做百年宰相,不及做一曰大帅,今日之后,他将永载史册了!
杨复恭和麾下将领宋文通正一左一右,调动水师,尤如一对虎钳,牢牢地钳住吴军,待他们撼动吴军阵势,田令孜就可以动总攻,一举摧毁这近十万大军了。但是,田令孜并不喜欢这种打法,今日,万众瞩目,他是三军统帅,理应一马当先,岂能被别人抢了光彩?
他慢慢扬起了马鞭,三军屏息看着主帅的动作,策马一鞭,叱喝一声:“全军,进攻!”田令孜突然向前一冲,战马跃进了河水,但是他的亲军是不可能让他犯险的,这只能促使三军冲在他的更前面。
左右虎贲先是一呆,随即纷纷策马前冲,叱喝着扑进河里,在这寒冷的冬季涉水进攻,上下游正在调动的水师一见主帅抢先动,顾不得再摆出最有利的进攻阵型,立即投入战斗。田令孜先声夺人,震惊了吴国三军,他们惊慌失措,仓促动反扑。
扬州保卫战,打响了。
这一战,将决定江南最后的归宿,是姓杨,还是姓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