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旻闭上眼睛,轻轻颔首,“萧彬谋反在即,彼时的顾瑾珩需要裴家军,我死后只有你可以承烛龙帅印。但我只是留了后手,若你战死,便让人将我复活,若你幸运且康健,此事便就此作罢。”
顾瑾珩的声音越来越冷,“中川神僧复活奈儿是什么目的?”
“他和裴家的先祖有很深的渊源,与邬族神君越苍一样,旧的身体老去,便再择一个新的身体,依靠浑树片反复重生,均已长生数百年。”郭旻将他了解到的事情和盘托出。
韩睿泽听后如梦初醒,一边用布子包住手心剌出的伤口,一边道:“难怪中川一脉一直都是一位孤寡僧人,传说他们会在年迈时收养一位孤儿,作为关门弟子将定光慈悲掌传承,其实后面的说法只是人们的猜测,从始至终都是钟前辈一个人。”
鞠言颔首认可,“越苍也是,几百年来邬族神君继位都是禅让制,在临死前传位于早就选定的继位者,从未世袭,也不设皇储,这样一切都说通了。”
历代皇帝拿下江山后,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便冀求长生不死,越苍便是最好的例子。
“根据当时我和顾瑾珩在朝阳地宫里看到的壁画,浑树片取自天外飞石,太祖帝、我的先祖裴宏、越苍各有一块,但太祖帝和裴宏没有选择长生,他们选择娶妻生子,生老病死,并将浑树片留给了我们?”裴奈问道。
韩睿泽接道:“这才是正常人的人生吧,在世上不得有血缘,生生世世孤苦,这叫什么长生?诅咒还差不多。”
这确是一个关键的疑点,郭旻口中说希望裴奈加入,可裴奈分明是相隔十年后,被中川神僧钟老前辈用裴奈遗体内的浑树片复活。
郭旻眼里倏地有了几分歉意,说出了出人意料的话:“我以为我先一步使用了浑树片,奈儿便没有机会回来。”
“你说什么?!”韩睿泽勒紧珲洗鞭。
议事开始到现在,顾瑾珩身上首次出现了杀意,威压令郭旻眼中有了血丝。
郭旻有话要说,但浑树片和裴奈复生的事仍不可让外人知道,几乎不用郭旻提醒,顾瑾珩直接下令:“裴奈、韩睿泽、郭旻、鞠言留下,其他人自行离开。”
大家虽有疑惑,却心知不可多问,每个秘密都攸关身家性命,在听命离场时,又传来顾瑾珩夹着威压的话语,令众人后背汗毛竖立。
“今日之事,如有外泄,格杀勿论!”
众人皆有分寸,或道“遵命!”,或点头示意。
侍卫队也依次退出大厅,替他们关好大门。
转眼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五个人。
裴奈拍了拍韩睿泽的肩膀,韩睿泽才放下珲洗鞭。
因未见血,韩睿泽用鞭子割破左手掌心,方才将万岳血鞭回收。
“什么叫做,你使用浑树片后,奈儿没有机会回来?”顾瑾珩对此十分在意。
郭旻兀自苦笑,“你们知道裴家和皇帝一脉,为什么都是单传吗?”
这确切属实,裴奈和无数人一样,都好奇过,天耀为何只有像依曦父亲那样的异姓王。朝阳城的世家都有其他几房以及各地的远亲,族谱脉络繁杂,而裴家这边只剩下裴奈这一根独苗。
“因为浑树片根据血脉判别主人的身份,有其独特的要求,它们会确保使用者的血脉并世无二,不会重复。一旦有后代,或有相似的血脉留存于世,便不得浑树片认可。我也是在裴奈去世后,才成功复生。”
郭旻这样说着,韩睿泽的鞭子几乎又抬了起来。
因为这句话的深意,若再细思两分,只会觉得人心可怖。
“您为何会与我有血缘?!”裴奈讶然,郭伯父是她父亲裴昊的副将,二人情同手足,便结为金兰之交,因此她从小管他叫伯父,以义父相待。
郭旻笑了笑,“奈儿,其实我是你的二叔,只是庶出,随了母姓。”
结合裴家一脉单传,裴奈已猜到事情的由来,他是父亲裴昊的亲弟弟,因为不被允许,所以他不能姓裴,因为不被允许,所以他只能作为副将,跟在她父亲裴昊身边。
难怪他名为“旻”,与父亲的名“昊”这般相近。
“萧家和裴家要求一脉单传,如果有人生了多个孩子呢?他们如何控制血统单传?”裴奈满是疑惑。
郭旻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有些哀怆,“只有长子能被允许生育,其他子嗣要么处死,要么终身不可有后代,天耀皇室甚至有一个深藏的密署机关,对此监管执行。”
裴奈带着困惑看向顾瑾珩。
顾瑾珩颔首,“是有一个独立密署,由天耀开国皇帝所设,不归各部统管,负责维护皇室血统纯正,萧鸣逸的照牒当初也由他们开证。”
如此说着,顾瑾珩遽然蹙眉,反问郭旻:“六年前该署有八人被曝尸衙亭,凶手不明,是你所为?”
“不错,旁系之人不允许拥有子嗣,就是因为我们舌下这一块小小的树片,成百上千条鲜活的生命为这所谓的纯正血统让路,凭什么?我如何不恨这个长生的规则?”郭旻咬着牙根,腮上紧绷。
裴奈想起他早逝的夫人,恍然大悟:“所以郭伯母当时的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