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了,走的时候还带上了门。
祝辛站在很远处不过来,等程林开口,程林伸着勉强完好的左手捂额头,皱着脸做痛苦状:“见不着你,头疼。”
祝辛神情不动,走过去坐到病床跟前双手环胸凝视程林,程林满头雾水,也忘了接着演,疑惑问:“怎么这么看我?”
祝辛试图从程林那张向来瞧不起真心和感情的脸上看出一点什么,但是看不出来,哪怕程林偶尔会说一些奇怪的不符合他性格的话也叫人不愿意相信——他总指责自己冷漠,总说自己对别人心软而不对他,可是实际上,程林完全不需要他人可怜。
在祝辛看来,要是有人试图怜悯程林,那人大概会死得很惨——被程林弄死地很惨。
可怜、怜悯、喜欢、爱,于程林而言都是消遣,谁要正儿八经说这些一定会被他嘲笑。毕竟他不止一次这么表示过,而且总说自己过于心软。所以他一边嘲笑自己软弱可欺,一边又让自己可怜他就显得很好笑。
终于,祝辛开口:“我的时间也很宝贵。”
很冷漠,相当不近人情,比五年前难搞得多。
程林叹气:“知道。”
祝辛点头:“所以我不想每次都跟你说一些无意义的话。”
程林无奈:“这就没道理了,哪回不是你不乐意跟我说?不都是我想说,你不搭理我?”
祝辛不认可这话,他拿起桌上的苹果在手里把玩,道:“如果是说要我原谅你再给你一次机会这种话,在我看来和废话没有区别。”
程林牙根都在发涩,但是笑起来,似真似假地叹息:“祝辛,你要这么想,我还能说什么呢?”
除了低声下气,他已经什么筹码都没有了。
——他曾经有很好的机会留下祝辛,五年前,只要他不愿意,谁都带不走祝辛,只要一个念头,祝辛就是他的了。
准确地说,很多次很好的机会。然后都错失。
把照片送给祝宏飞的那个雪夜是最好的机会,同样也是最恨祝辛的一天,哪怕有误会也无所谓,程林确信自己不是个会后悔的人,哪怕后来知道祝辛无辜,只要得到了他就不会再愧疚——他对祝辛一次次的退让和放过从来都不是因为愧疚。
愧疚心这个东西程家人不长。
那天他本来可以彻底打碎祝辛,将他重组,叫他成为玻璃展柜里最漂亮的展品,然而最终他犹豫了。
雪地里的祝辛像一只走失的小兽,绝望地看着自己,满怀悲戚,投向雪地,不向自己求饶一句。
他本该在那天彻底拥有祝辛,但是没能。他甚至不敢在祝辛清醒的时候抱他一下,他害怕祝辛,怕从他眼里看到厌恶,怕看到他的祝祝心如死灰。
万不该,那张脸万不该万念俱灰。那个瞬间他是这样想的。
可他原本的想法是什么呢?
得知祝辛身世,不明上一辈恩怨隐情,恨与其他情绪夹杂,孙宁以为他会下狠手弄死人,可哪怕误以为有血仇的时候他也从没想过跟祝辛你死我活,于他而言是不是仇人其实不要紧,他没那么高的人伦观念血仇就飞到要报,他只惊喜于他要有一个伴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