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玩弄又抛弃了自己,要娶那个女人?还是一时权宜之计?
说到底,心里还是残留着一线希望,想那不是真的,有苦衷或隐情,只要他肯那样说,她也许还愿意去相信。
“……后来呢?”花鸢问。
“什么后来?”
“你说了这么多,都是发生在见明月楼主之前,那么之后,你总算见了她吧?”
“嗯。”沈青愁点头:“见了……从库房出来,便有人带我去见她,不过她在一幅血玛瑙的珠帘之后,我只能听到她的声音,却见不到她的人。”
那是,人家是相爷夫人,又是明月楼主,挂一幅帘子算什么,没有当场挖掉他的眼珠,便已是大幸。
“她说了什么?费了这么多心思对你,也到了收网的时候了吧?”
沈青愁垂目,默了片刻,又深深吸了口气,道:“我见了她,她便问我三个问题,第一,愿不愿意带领三分堂,投效在明月楼麾下?第二,朱小指即将受封郡主,另赐诰命加身,愿不愿意娶她为妻,做郡马,第三,愿不愿意一步登天,以相爷女婿的身份跻身朝廷,为相爷办事。”
花鸢倒抽了一口冷气。
心惊,心寒,心冷。
明月楼之前以种种手段,打磨掉了沈青愁的傲气,几近让他心若死灰,这明月楼主一出马,就问这三个问题,对于当时的沈青愁来说,简直无异于平地一声雷轰然炸响。
如果没有之前的事情,以沈青愁的为人来说,并不定会把明月楼主开出的条件当做数,然而在他们的安排下,他当时已经几乎绝望,先让他绝望,再给他希望,那他还能对那份希望不屑一顾吗?
第一个问题,问他愿不愿意带领三分堂投靠明月楼。
在打开库房给他展示之后,这个问题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第二个问题,愿不愿意做郡马。
一样没有选择的余地。
第三个问题,当相爷女婿,跻身朝廷。
在让沈青愁幽愤的明白现实之后,这是一种极大的诱惑,一块踏砖,让他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摇身变成刀俎,鱼肉他人!
他是一个男人,一个也有野心和欲望的男人,他们践踏了他的野心,击垮了他的欲…望,然而转手就奉送给他一个更宏大的野心和欲…望,而他,能抗拒这种诱惑吗?!
沈青愁仰头闭目,深锁眉头,仿佛还能感受到当时的绝望。
——当你从那间库房走出来就该知道,你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你很聪明,只怕已经感觉到了,明月楼意不在江湖,而是……天下。
——江湖?那只是小孩子的玩具……你有没试过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为雨的感觉?
——其实,有一种毒,比你身上种下的寒毒,更要厉害千百倍,因为人一旦体会到,便是种在了心里,挥之不去,趋之若鹜……那就是‘野心’,不要告诉我你没有,如果真的没有,今天你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胜者为王,强者为尊,你没有资格讲条件,也万不要以为凭着什么修罗功,就真能天下第一了,因为真的天下第一,代价要比你以为惨重更多……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窗外梅花似雪,经霜更艳。
屋内,一片狼藉,他也在经历着比风霜雪露更加严酷的考验。
他趴在地上,浑身浴血,动弹不得,身上每个关节都被强行钉入了一珠‘冰魄’,冰寒刺骨,使他就如卧在万年不化的冰块上一般,不停的抽搐和啰嗦。
全身上下唯一还能有所动作的,便是死死抠在地上,指尖泛白的指节,和他的乌紫色不断打颤的嘴皮子。
每一次,在他以为自己足够强大之后,便会骤然体会到自己的渺小,而每一次,他遇到的都是明月楼。
就像是一种诅咒。
或生或死,他才知道,自己原来是怕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