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想到,唯一的一个女娃,竟是彻底绝了平氏的香火。
而百年前天凤命格的预言,也被平氏遗忘得差不多了,当年平阮儿进入密室打开玉帛看到时,也不过莞尔一笑,百年之期,早已过。皇甫星灿这位大师,算错了。
可是皇甫勋的父皇肃宗皇帝,也就是先皇,却牢牢地记住了这则预言,这也是他在平阮儿出世当日就将她封为安宁郡主的原因,因为平阮儿出生之日,正是满打满算一百年!
皇甫星灿只是将天凤预言传给了后人,对这方隐秘的浴池却是只字未提,可能觉得自己一个皇帝在臣子家的宗祠后建浴池影响不太好。这也是为何平阮儿可以放心大胆地将手中遗诏放在浴池中的原因。
皇室影卫与燕国公府的人将侯府与烧毁的三皇子府翻了个底朝天,却还是没有找到遗诏,只能说皇甫星灿的机关术与思想实在是很难让世人理解!
不过那卷诏书,却也与皇甫星灿的预言密不可分。
当年先皇在她及笄礼戏言将她许给三皇子,可不就是因为天凤的命格?因为当时他属意的便是皇甫璋,希望皇甫璋继承帝位。可是他心中又有疙瘩,担心皇甫璋因其母妃的事与他产生芥蒂,而且皇甫勋的表现也令他十分满意。所以,他坐观两个儿子斗法,同时立了遗诏……
平阮儿心中愤愤,她其实挺佩服皇甫星灿这个皇帝的,唯独觉得天凤预言这件事他做的不厚道!
这温泉,这浴池,让她充分体会到了皇甫星灿与先祖平战之间深厚的情谊。互信互任,没有猜疑,或许这个帝王是挺不靠谱的,但他却从众皇子之间脱颖而出,成为最后存活下来的一人,这还不算,更守得赤焰江山固若金汤,这其中自然不乏运气,可又何尝不是一种大智慧?他的气度,他的眼界,他的肚量,他的用人之道,无不让后人深思。
而现在,皇室、燕国公府、威远侯府,三足鼎立,百年前的三位挚友,可曾想到后人有这针锋相对的一日?只能叹世事变迁,沧海桑田呐!
平阮儿自嘲一笑,当年皇甫勋突然发难,以至于先皇还不曾将天凤命格的预言告知于他,否则这份遗诏,早该出世了,也省得白白招人觊觎算计。不过她又有些庆幸,若是这莫名其妙的推命之言出现,只怕她与皇甫勋更是纠缠不清,那才是要她老命!还不若现如今两人冷眼相对互相斗争来得干脆痛快些!
步履匆匆,她疾步朝雁回阁走去。与皇帝斗,其路漫漫,她还需要变得更强!更强!
第89章 上交兵权
天光大盛,明烈日光自头顶苍穹倾泻而下,尽数照映在朝阳殿前光可鉴人的方砖上,铺洒浑厚炫目金光!
重重宫阙,飞檐翘角,红墙绿瓦,栏杆高塔,皆沐浴在金光下,沉默,于无声中见证历史滚滚前行的每一时刻。
随着一声高亢嘹亮的“有事启奏,无事退朝”,无数白鸽惊飞起,掠散天际几缕棉絮般的软云,在蔚蓝高空划过几抹夹杂金色的光痕。
厚重朱漆宫门吱呀一声徐徐打开,最后,尾音长长落下,消散于长长白玉台阶尽头。音落同时,一双黑色缎面绣云纹的靴子当先踏出门槛,随即江崖海水纹的青色袍角一扫而过,唯在逆光中留下一道颀长挺拔的背影。
殿门洞开,露出里面无数官员木偶般的表情。众人目送着那道顶天立地、刚直不折的背影消失在汉白玉阶梯的尽头,心中震撼难言。与此同时,无力感油然而生,面对这样的女子,哪怕心中再有不甘,也只有望洋兴叹的份!
“安远将军非常人也!”一个青年朝臣轻声叹息道,目光中透出钦佩崇拜。
“敢舍敢弃,此等胸襟气度,刘某自愧弗如……”另一同僚走上前来由衷赞叹。
两年轻人并肩而立,沐浴在金色阳光之下,如新生朝阳,蓬勃而有充满活力。另一面,几个老臣聚做一团,面露愁容,也是几多牢骚感慨。
“黄毛丫头,不知所谓,这一次总算是识相了一回!”其中一个面容严肃、表情古板的老头说道,浓黑平直的眉毛如重剑一般高高挑起,分外凌厉。
“这些年看她嚣张惯了,怎地这回这般收敛?还如此退步,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对了,丞相大人,您老可能看出来?”其中一个脸型方正的中年人朝一旁的老丞相邹衍问道。
邹衍暗叹了一口气,眼角由于眼睛眯起而皱出无数条纹,额头抬头纹也如沟壑一般,透出岁月积淀的睿智来。他将目光投向远天之日,眸中精光湛湛,摇了摇头,自嘲道:“老喽!”随即大步迈下台阶,留下剩下几人面面相觑,慢慢琢磨丞相深意。
宫道上,平阮儿健步如飞,浑然不知身后众人所思所想。行至宫门,由宫人将马牵来,直接翻身上马,打马回府。
一身青色朝服在风中猎猎作响,宽大袍袖如一面旌旗,迎风招展。出皇城,依旧纵马快速奔驰!
突然,前方急速蹿出一匹棕色骏马来!
平阮儿猛拉缰绳,勒马急停!坐下黑骑直立而起,前蹄腾空,迎风嘶鸣!马脖子上的鬃毛被风拉成一条条直线,如刷子一般齐整!
棕色骏马恰巧横跨停在她面前,顺着绷直的缰绳看上去,是一只古铜色的宽大手掌,继而是扎紧的黑布袖管。
平阮儿瞟眼看见那古铜色手背上露出那条粗粝的疤痕,眉头当即一皱,看都不看人,一鞭直接抽在自己坐下黑骑臀上,怒道:“跟我来!”
四蹄如飞,叩响青石板,清脆的踢踏声在大街小巷中回荡。身后马蹄声也随即响起,紧追而来!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侯府侧门,平阮儿不发一言直接下马进府,身后之人也沉默着跟进去。
一路无话,直至走到花园深处,身后之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老大,你……”却是欲言又止。
平阮儿猛然转身,怒目圆睁,沉声道:“你来干什么!私自进京可是重罪,你这颗脑袋还要不要?我看你真是糊涂了!”
“老大你听我说,我这还不是……”
“是什么?任何事都不能构成你违法犯纪私出军营的理由!别告诉我你苏大将军不懂军法,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苏珉无奈翻眼,将双手举止头顶,凄然道:“我错了,投降、投降行不?”一番举动换来的却是平阮儿不变的冷脸,他只得继续哀婉说道:“我说老大,你可不可以先让我说完?嗯?哪有你这样劈头盖脸就来一顿的,我说我这个兄长怎么到你这里一点儿威信都没有?”
“兄长?你还记得你是兄长?听风便是雨,你走时我便让你听见什么只管不理,你当时答应得好好的,而今这般急吼吼地赶来又是为了什么?还当街拦我!胆儿肥了啊!你说你这般作为是不是违背了我当初叮嘱!莫说我现在没事,就是有事,你这样莽撞能做什么?你这急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下?总有一天,我说你要吃亏在这上面的!”平阮儿愣是气都不喘一口,如点燃的炮仗一般,噼里啪啦数落着苏珉。
二人都是关心则乱,却不料,一语成谶。只是那个亏却是极大,以至于赔上了性命。